三天期限转眼就到。刘莉、周伟、孙梅三人再次聚在理论组那间小会议室里,脸上都带着熬夜的疲惫,但眼神里却跳动着某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桌上摊满了草稿纸——周伟简化后的理论计算稿,上面密密麻麻的公式推导出一个鼓舞人心的结论:在理想模型下,在线动平衡装置理论上能有效抑制特定频率范围内的振动,尤其对解决高速下因热变形、支承刚度变化引起的“动态不平衡”效果显着。
孙梅面前摆着她对那台老旧涡流传感器的评估报告,结论是精度和响应速度确实堪忧,但用于验证“有无效果”这个最基础的问题,勉强可行。她还画出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利用杠杆原理放大传感器信号的“土法”改进草图。
刘莉则拿出了她构思的“平衡腔”和“电磁驱动小质量块”的初步结构示意图。结构被她尽可能简化,驱动方式选择了相对容易实现的电磁铁吸合,虽然粗糙,但原理上讲得通。
“这是我们这三天的全部成果,”刘莉将几份材料整理好,深吸一口气,“理论上有望解决部分动态振动,传感器和驱动方式有初步的、低成本的实现路径,但距离实用还差十万八千里,风险和不确定性极大。”
周伟补充道:“陈组长,这只是一个可能性。就像摸着石头过河,我们现在只敢说,河对岸也许有路,但河里石头稳不稳,水有多深,完全不知道。”
孙梅也实话实说:“现有条件下,最多只能搭建一个最简陋的原理验证台架,很多性能指标无法保证。”
三人怀着忐忑的心情,将这些远非成熟、甚至有些“寒酸”的论证材料,呈报给了陈思远组长。
陈组长看得非常仔细,几乎是一页一页地翻,手指在某些关键数据和结构草图上有片刻的停留。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窗外远处车间的机器轰鸣。
许久,陈组长放下最后一张纸,抬起头,目光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刘莉脸上。
“争论,解决不了问题。”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在现有框架里打转,我们可能永远找不到出路。”
他拿起周伟那份理论计算稿,轻轻抖了抖:“这个思路,跳出了框框。风险,很大;困难,很多。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坚决,“它指向了一个我们之前忽略的、但可能是最核心的问题——动态振动的实时控制。”
“我同意成立‘主轴在线动平衡装置’子课题小组。”陈组长一锤定音,“刘莉,你担任课题组长,全面负责。周伟、孙梅作为核心组员,分别负责理论建模与控制算法、传感器与测试系统。所需的最低限度资源,我会协调。其他组员手头非紧急的任务,可以适当调整,优先支持你们。”
这个决定,意味着在项目资源本就紧张的情况下,要分流一部分给这个前景不明、甚至被许多人视为“瞎胡闹”的新方向。压力瞬间转移到了刘莉他们肩上。
“陈组长,这……”刘莉没想到陈组长会如此果断,甚至给了她组长的职责。
“别这那的,”陈组长打断她,眼神锐利,“路是你们选的,也是我批准的。现在,带着你们这些‘粗糙’的想法,去把它变得‘不粗糙’。我要看的,不是完美的方案,是下一步实实在在的进展。用成果,去堵那些质疑的嘴。”
他没有给任何退路,却给予了在困境中最宝贵的信任和授权。
从陈组长办公室出来,刘莉感觉后背渗出了一层细汗,但胸腔里却有一股火苗被点燃了。她知道,从现在起,她和她的小组,必须用尽浑身解数,去证明这条看似荒诞的小路,真的能通往解决问题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