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月回到药庐时,天还未亮。她将毒镖放入铜盆,滴入显影药水,药棉迅速变黑。这种毒素与京仓劣种中的腐心散同源,但多了致幻成分。她立刻意识到,对方不会只卖假种,还会用病患制造恐慌。
她收起药具,换上粗布裙衫,插了一支普通银钗,把七根银针藏进袖口。清晨的城南街市开始热闹,她穿过几条巷子,走进“听风阁”茶楼。靠窗的位置视野最好,她选了说书台斜对面坐下,要了一碗清茶。
说书人正在讲一段新编的故事。他拍下惊堂木,声音拉高:“话说那玄机先生,夜半掘土三尺,取童男童女心血浇薯苗,田里长出的红薯通体血红,吃一口便神志不清,认妖人为父!”
台下有人惊呼。一个老妇抓紧孙子的手:“我就说不能信那种神仙手段!”旁边男子点头:“难怪我表弟家孩子吃了新粮,昨夜发癫打人。”
苏挽月不动声色。她注意到说书人身侧站着一名老者,不断向茶客分发黄纸符咒。她叫来小二,指着邻桌的一张符纸问:“那是平安符?”
小二点头:“说是能避妖瘟,听书送一张。”
她假装好奇,走过去与邻座搭话:“这真能防病?”
那人信誓旦旦:“当然!道长说了,贴在门上,妖气不敢近身。”
苏婉月借机靠近,用银针轻轻刮过符纸边缘。针尖沾上细粉,凑近鼻下一闻,有轻微麻感。这是迷幻类药粉,长期接触会加重恐惧情绪。她收回手,心中已有判断:这不是民间自发传谣,而是有人系统性地投放心理毒素。
她抬头扫视二楼。雅间帘幕微动,一道身影立于窗边。那人手指扣着栏杆,袖口一闪而过银光。苏挽月没有直视,却已确认——那是慕容柔。魔教中人亲临监场,说明这场谣言背后有大动作。
说书人越讲越邪乎,配上鼓点和烟雾,仿佛真有妖术降临。人群议论纷纷,多数人已半信半疑。就在此时,角落一名年轻书生突然捂住胸口,脸色发青,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妖法应验了!”有人尖叫。
“快跑!别被传染!”人群骚动,茶客争抢着往外挤。
苏挽月起身喝道:“此人不是中妖术,是中毒引发旧疾!”她冲上前,三根银针精准刺入书生内关、神门、膻中三穴,心跳逐渐平稳。她再取出药棉贴其鼻下,药棉瞬间由白转灰。
“座椅下有毒。”她冷声说,“有人放了‘梦魇虫’,遇热释放毒气,专诱心疾患者发作。”
茶楼管事拦在前面:“你谁啊?敢乱动客人?”
围观百姓却已围拢过来。“让她查!”“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听书就病了?”“说不定真是有人害人!”
管事被推搡开。苏挽月俯身检查座椅,在夹层中找到一只微型竹筒。打开后,数只黑色小虫蠕动爬行。她一眼认出——这是北狄控心蛊,可诱发幻觉与心绞痛,医仙谷典籍中有记载。
“这虫从哪来的?”有人问。
“幕后之人想让百姓相信玄机先生是妖人。”苏挽月收起竹筒,“他们用毒虫制造病例,再用谣言解释病症,一环套一环。”
人群中一名灰衣老者悄悄后退。他脚步略显僵硬,左脚落地比右脚慢半拍。苏挽月眼角余光捕捉到异常——这是习武之人刻意掩饰步态的痕迹。她假装头晕,扶墙踉跄一步,实则甩出一根牵机线,缠住对方脚踝。
老者猝不及防,扑倒在地。怀中滑出一张残破狼皮。苏挽月目光一凝。狼皮上绘有山川路线,标注“雁门”“朔北”等地名,一角盖着模糊狼头印信。她立刻想起前日在户部库房暗格所见的令牌纹路——完全一致。
“你是北狄奸细?”差役上前将其按住。
老者挣扎:“我不是!这是捡的!”
苏挽月未多言,只命人将其押走。她悄然拾起狼皮一角,塞入袖中。此时再看二楼雅间,帘幕垂落,人已不见。她走上前,只见梁柱上扎着一枚淬毒银钉,钉尾刻着蝎形纹路。
她拔下发钗,将一根普通银针插入钉孔,封住毒性扩散。这是警告,也是挑衅。她低声说:“你想让我怕?我偏要走得更远。”
走出茶楼,月光洒在街面。她展开袖中狼皮残片,滴入显影药水。地名逐渐清晰,皆为边关要隘。她终于明白:萧烈不仅要毁掉玄机先生的名声,更要让百姓对新政产生恐惧,动摇国本根基。而慕容柔在此,说明魔教与北狄早已勾结。
她收起狼皮,走向城西一处废弃当铺。那里是医仙谷在京城的秘密联络点。她推门进入,点亮油灯,在纸上写下密报要点:
1. 谣言由专人策划,使用迷幻符纸放大恐慌;
2. 利用毒虫制造“妖术致病”假象;
3. 巫医携带北狄狼皮地图,证实内外勾结;
4. 慕容柔现身监场,魔教深度介入舆论战。
她吹灭灯,将密报封入蜡丸。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握紧袖中银针,贴墙静立。脚步由远及近,在门口停住。一片寂静。她缓缓伸手去摸门闩。
指节刚触到木头,门突然从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