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那七具尸体前,鸦形刻痕还沾着血泥。指尖顺着铁衣边缘划过,纹路深而规整,不是临时凿刻的标记,更像是统一制式。士兵甲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从其中一具尸体上剥下的内甲,低声说:“每一件都一样,连位置都不差分毫。”
“带回去。”我站起身,将短匕收回鞘中,“所有缴获铠甲,逐件查验内层。发现同类纹路,立即报我。”
副将策马从东侧巡线归来,战靴沾满焦土。他翻身下马,声音压得很低:“援军已接管主营防务,前锋营正在清理战场残火。但北面三里外的枯河沟口,有炊烟痕迹,未熄透。”
我望向北方。晨风卷着灰烬掠过荒原,地平线上空荡寂静,可我知道,那里还有人在动。
“传令。”我踏上高台,抓起插在土中的长枪,“全军整备,粮草减半携带,辎重轻装,三日内取枯河沟以北三十里敌寨。目标:断其退路,夺其存粮。”
号角响起时,三百将士已列阵完毕。伤员后送,俘虏押解至主营交割,我们只带兵器与干粮出发。我走在队伍最前,银甲未换,剑仍在腰间,左腿伤口用布条紧紧缠住,走一步便抽痛一次,但我不能停。
夜半抵达枯河沟北口,敌寨轮廓隐现山脊之上。寨墙由粗石垒成,南门紧闭,哨塔上有火光晃动。副将伏在我身旁,低声问:“强攻?”
“不。”我盯着寨子西侧,“守军没撤,说明还有战力。但他们不敢出寨,是怕被截断归路。今晚,我们要让他们以为主攻来自南门。”
我点出五十精锐交予副将,命其在南门外制造喧哗,点燃火把虚张声势。自己则率主力绕行北坡——那里岩壁陡峭,杂草丛生,寻常部队绝不会从此攀爬。
月色暗淡,我们贴着岩壁缓缓上移。士兵们用刀尖抠进石缝借力,绳索悄悄抛上崖顶。一个时辰后,二十人率先登顶,割断哨兵咽喉,无声控制了西北角了望台。
我最后一个翻上崖沿,伏地前行十步,确认寨内无异动。随即打出旗语:**两刻钟后,合围。**
副将那边准时发动。南门外鼓声大作,火把成片亮起,喊杀声震天。寨内立刻骚动,守军纷纷涌向南墙。就在他们调集兵力之际,我带着主力从西北角突入,直扑寨门绞盘。
战斗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守军百余人,死伤过半,余者跪地请降。清点战果时,士兵甲来报:“粮仓完好,存粮千石以上;马厩有战马一百零七匹,铁甲三百二十六副,兵器若干。”
我走进主帐,案上摊着一张残图,标注了几处据点位置,其中一处写着“黑鸦岭”。我盯着那名字许久,未语。
次日拂晓,大军未歇。我下令留下五十人驻守此寨,立唐旗、设烽燧,其余继续北推。同时分兵三路:副将领一队直扑东线要隘白狼口,务必切断敌军东撤通道;士兵甲带五十骑游弋侧翼,焚毁沿途补给点与传信烽台;我自率中军主力沿官道稳步推进。
第三日,白狼口捷报传来:副将夜袭得手,斩敌哨官三人,俘获传令兵一名,已截获敌方调度文书。与此同时,士兵甲烧毁三座粮站,捣毁两处暗哨,敌境传讯系统几近瘫痪。
我军所到之处,敌寨或弃或降。第五日破青石寨,第六日取风铃坡,第七日夺铁脊关。每下一寨,必竖唐旗,必立碑文:“犯我疆者,虽远必诛。”字迹刻于石碑,也刻入敌胆。
半月之内,连克五寨,渤辽边境防线彻底瓦解。溃兵四散,再无阻织之力。一些小股守军见我军旗帜即弃械而逃,连抵抗之意都无。
第十六日,我军推进至黑鸦岭脚下。此处地势险峻,为敌境北部咽喉,若拿下,便可俯控整个退路网。探马来报:岭上守军不足三百,粮草告急,已有离心之兆。
我未急于进攻。当夜召集亲兵,命人将此前缴获的所有鸦形铠甲集中堆于岭下空地。次日正午,点火焚烧。
火焰冲天而起,黑烟滚滚直上云霄。我立于火堆前,命快马携檄文奔袭敌境各部:“唐将陆扬至此,尔等逆贼,巢穴已倾,若再执迷,寸草不留!”
消息一日内传遍北线。当晚,就有两座小寨守将遣使请降,献出兵器粮册。第三日,黑鸦岭守军内部哗变,副将趁机率部强攻关口,未遇激烈抵抗即告占领。
我登上峰顶,设立临时帅帐。远处连绵山峦间,昔日敌寨皆陷落,降旗林立,焚毁的营区余烟未尽。士兵甲来报:“各路斥候均已到位,白狼口封锁严密,无一人漏网。副将请求下一步指令。”
我站在峰巅,手中握着一枚从黑鸦岭主帐搜出的残破铁牌——上面正是那只衔链鸦形。它已被火烧得扭曲变形,边缘锋利如刃。
风从北面吹来,带着焦土与金属的气息。我低头看着掌中铁牌,轻轻一折,咔的一声,鸦喙断裂。
我抬起手,将残牌掷向火堆。
火舌猛然蹿高,吞噬了那枚坠落的铁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