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轩的茶还没凉透，赵珩便让人撤了茶具，换了间临湖的偏厅——厅内摆着张红木酒桌，桌上温着一壶琥珀色的果酒，烛火映在湖面，晃得满厅光影细碎。刚落座，就见一道青灰身影从厅外走来，步履沉稳，手里拿着个卷轴，见了三人微微颔首：“属下萧珩，是殿下的谋士，今日特来旁听沉渊咒的事。”
这人眉眼锐利，袖口虽没绣竹纹，却别着枚银质令牌，令牌上刻着“七府司谋”四个字——谢星辞一眼就认出，这是七皇子府里管情报的人，比林侍从的地位高得多。他心里微警，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对着萧珩点了点头。
赵珩亲自给三人斟酒，酒液倒入杯盏时泛着甜香：“这是西域来的‘醉仙酿’，度数低，解乏——今日既然说开了是合作，总该喝几杯助助兴。”他先举杯饮了半盏，余光却扫过谢星辞的手，看他是否会碰那杯酒。
陆烬指尖搭在杯沿，没立刻喝，反而看向萧珩手里的卷轴：“萧先生手里的，可是咒术监的情报？若是有柳玄的动向，我们现在就能议，不必等明日。”他语气直接，没给赵珩继续绕弯的机会——毕竟夜长梦多，能早一步拿到线索，就少一分变数。
萧珩将卷轴放在桌上，却没打开：“情报自然有，但得先确认三位的立场——毕竟，沉渊咒牵扯甚广，若是三位心里还向着三皇子，这情报说了也没用。”他这话刚落，赵珩突然又满饮一杯，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衣襟上，眼神也开始发晃，像是醉得快了些。
“萧珩你这话就错了……”赵珩拍着桌子，声音陡然拔高，手指点向谢星辞，“谢小子是谢临的儿子，谢临当年为了查沉渊咒，连太医院的差事都丢了，他儿子怎么会帮三皇子？倒是三皇子……上个月还派人找柳玄要‘咒傀’的法子，哼，他那点心思，谁不知道！”
这话像颗炸雷，厅内瞬间静了。谢星辞攥紧了怀里的锦盒，玉佩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三皇子要咒傀的法子？这是他们之前没查到的线索。他刚想追问，就见萧珩给了他一个隐晦的眼神，像是在提醒什么。
陆烬立刻按住腰间的短刃，指尖泛白——若是赵珩说的是真的，那三皇子恐怕也和沉渊咒脱不了干系，他们之前信任三皇子，会不会是错了？阿蛮更是瞪大了眼，手不自觉摸向装听风虫的荷包，虫儿在里面轻轻动了动，像是也在紧张。
“殿下，您喝多了。”萧珩上前想扶赵珩，却被他一把推开，赵珩又端起酒壶，往嘴里灌了几口，酒液洒得满身都是，眼神却亮得反常：“我没喝多！我清楚得很……谢小子，你手里的主咒符，是不是能控咒傀？柳玄找了半年都没找到，你要是肯给我，我就把三皇子和柳玄勾结的证据给你！”
谢星辞心里一沉——赵珩这哪是醉了，分明是在试探！主咒符的用处他只字未提，赵珩却故意说“能控咒傀”，就是想诱他承认，或是露出破绽。他定了定神，端起桌上的酒盏，慢慢饮了一口：“殿下醉了，主咒符的用处，明日看了巫医手记的碎片便知。至于三皇子和柳玄勾结，若是殿下有证据，不妨现在拿出来——我们要查的是沉渊咒的源头，谁挡路，我们就对付谁，不管他是三皇子，还是其他人。”
他这话既没承认赵珩的试探，又表明了立场，滴水不漏。陆烬也跟着饮了口酒，语气缓和下来：“我们和三皇子只是顺路合作，若是他真和柳玄有关，我们第一个不饶他。殿下若是清醒，就该知道，现在最该做的是联手查线索，不是试探我们。”
赵珩盯着谢星辞看了半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抹掉嘴角的酒渍，眼神瞬间清明——哪还有半分醉意：“好个谢临的儿子，比你爹还沉得住气。”他看向萧珩，“别装了，把情报拿出来吧。”
萧珩也收起了之前的严肃，打开卷轴，推到三人面前：“殿下没醉，只是想试试三位会不会因为三皇子的事慌了阵脚——这是柳玄近一个月的行踪，他每个月初一都会去西郊的破庙见一个人，明日就是初一，我们可以去蹲守。”
谢星辞看着卷轴上的字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原来赵珩的装醉，是为了确认他们会不会因为三皇子的动向动摇。他抬眼看向赵珩，嘴角露出几分笑意：“殿下倒是会算计，差点让我们以为三皇子真和柳玄勾结了。”
“不是差点，是确有其事。”赵珩收起玩笑的神色，指了指卷轴上的一处批注，“三皇子确实找过柳玄，不过是为了要‘压制沉渊咒’的法子，不是要咒傀——我故意说反，就是看你们会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信。”他顿了顿，又道，“明日去破庙，萧珩会带五个暗卫跟你们去，他身手好，还懂咒术，能帮上忙。”
萧珩点头，补充道：“破庙周围有邪巫布的‘迷魂阵’，我带了驱咒粉，能破阵。另外，听风虫可以带上，它能提前察觉邪巫的气息，比暗卫的探查还准。”
阿蛮立刻把荷包举起来，听风虫在里面轻轻哼了声，像是在应和：“它肯定没问题！上次在旧宅，就是它先察觉到影卫的。”
烛火映着卷轴上的字迹，湖面的夜风轻轻吹进厅内，带着几分凉意。一场装醉的试探，不仅没破坏刚建立的信任，反而让彼此的立场更清晰——谢星辞等人要查沉渊咒的源头，赵珩要救府里的下人，萧珩要揪出邪巫的同党，三人的目标终于彻底一致。
赵珩端起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明日卯时在府门汇合，别迟到——柳玄狡猾得很，错过了这次，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谢星辞也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放心，绝不会迟到。”杯盏相碰的轻响，在寂静的偏厅里格外清晰，像是为明日的行动，敲下了定音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