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瓦房的破洞上,溅起的水花落在篝火旁,发出“滋啦”的轻响。谢星辞指尖还沾着热水的余温,目光却掠过跳动的火光,落在角落里整理干粮的女囚林春身上——方才众人忙着避雨时,林春几次借故靠近窗边,袖口总不经意地蹭过窗框上的铁钉,像是在确认什么。
张猛带着两个护卫刚巡逻回来,雨帽上的水珠顺着下颌滴落:“姑娘,外面雨势没减,村口没异常,就是西边的破屋漏得厉害,那三个假难民捆得结实,没动静。”
谢星辞点头,视线仍没离开林春。方才林春主动帮着分干粮,手指划过布袋时,指节处一道新的划痕格外扎眼——那划痕边缘整齐,不像是拾柴时被枯枝刮伤,倒像是被金属器物划破的。更反常的是,林春分完干粮后,悄悄将一块巴掌大的粗布塞进了袖管,布角露出的靛蓝色,和昨日假难民短褐上的补丁颜色一模一样。
“林春,”谢星辞突然开口,声音平缓得听不出波澜,“方才你说捡了些干柴在门外,劳烦再去取些来,篝火快熄了。”
林春的手猛地顿了一下,随即立刻点头,脸上挤出几分怯生生的笑:“好,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她起身时,袖管里的粗布不小心滑了出来,落在地上,布面上还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明”字。
谢星辞眼疾手快,在林春弯腰去捡的瞬间,脚尖轻轻压住了粗布:“这布是你的?我瞧着倒像是昨日那些假难民身上的料子。”
林春的脸“唰”地白了,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声音也发颤:“不……不是我的,是方才捡柴时粘在身上的……”
“是吗?”谢星辞弯腰捡起粗布,指尖摩挲着布面上的“明”字,“可这针脚是新的,线还没磨断,若真是捡来的,怎会这么干净?况且你指节的伤,莫不是缝这布时被针扎的?”
这话一出,张猛立刻按住腰间的佩刀,快步走到林春身后。林春见瞒不住,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枚小巧的信号弹,就要往篝火里扔——那信号弹的铜壳闪着冷光,正是军中常用的传讯物件。
“拦住她!”张猛眼疾手快,一把攥住林春的手腕,信号弹“当啷”掉在地上。林春挣扎着想要踢脚,却被另一个护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女囚们吓得缩在一旁,有人小声议论:“林春怎么会有这个?她不是和我们一起从都护府出来的吗?”
谢星辞捡起地上的信号弹,指尖轻轻敲了敲弹壳:“你不用瞒了,从昨日你主动靠近假难民的破屋,又频频往窗外看,我就觉得不对劲。现在说说,是谁派你来的?”
林春咬着唇,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我也是被逼的!我弟弟在姜明远手里,他说要是我不跟着姑娘,把你们的路线和人数报上去,就杀了我弟弟!”
“姜明远?”谢星辞眉梢微挑——姜明远是姜皇后的亲侄子,现任京畿卫副统领,之前赵烈的人刚被识破,现在又冒出姜明远的眼线,可见皇后一党是铁了心要在半路截杀她。
“是……是他!”林春哭得更凶,声音断断续续,“他的人在半路截住我,给了我这信号弹,说只要看到你们休整,就发信号通知埋伏在前面渡口的人……还说,等杀了姑娘,就放我弟弟回来。”
谢星辞沉默片刻,目光落在林春颤抖的肩膀上——林春的恐惧不似作假,眼底满是对弟弟的担忧,倒不像是纯粹的帮凶。她对张猛说:“先把她捆起来,别为难她,等过了渡口,再想办法查她弟弟的下落。”
张猛虽有些不解,还是照做了。这时,破庙的老妇人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进来,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姑娘,俺煮了点米汤,你们暖暖身子……刚在门外听见动静,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谢星辞接过热汤,递了一碗给林春:“没大事,就是出了点小差错。老人家,多谢你了。”
老妇人叹了口气,看着被捆着的林春,眼神里满是同情:“这姑娘也是苦命人,之前还帮俺拾过柴……唉,这年头,谁不是被逼着走投无路呢?”
谢星辞没接话,只是望着窗外的暴雨。渡口的埋伏、姜明远的眼线……这一路的危机比她想的还要密集。她低头喝了口热汤,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指尖却再次触到袖角的星轨针——姜明远既然在渡口设了伏,那必然是算准了她们会走水路,想要半道沉船,伪造成意外。
“张护卫,”谢星辞放下汤碗,声音恢复了冷静,“等雨停了,咱们改道,不从渡口走,绕去北边的山道。另外,你派两个人提前去渡口附近探查,看看姜明远的人到底有多少。”
张猛立刻应下:“好,我这就去安排。”
篝火依旧跳动着,映得众人脸上的神色渐渐安定下来。林春捧着热汤,眼泪落在碗里,小声说:“姑娘,我……我知道姜明远的人有暗号,要是遇到他们,我说不定能帮上忙……”
谢星辞看了她一眼,缓缓点头:“好,我信你这一次。若是真能避开埋伏,我定会帮你找到弟弟。”
林春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用力点了点头。
暴雨还没停,瓦房外的雨声依旧“噼啪”作响。谢星辞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被雨雾笼罩的山林——姜明远的眼线虽被擒住,但这只是皇后一党的冰山一角。离京城越近,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就越多,可她没有退路。
指尖的星轨针冰凉,却让她更加清醒。不管是赵烈的假难民,还是姜明远的眼线,所有试图阻止她的人,她都会一一应对。只要能走到京城,揭开谢家旧案的真相,再多的陷阱,她都能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