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被清仪那句轻飘飘的无能为力给噎得不轻，一连两天，心里都跟揣了只没吃饱的猫似的，抓心挠肝。
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他都快把求安抚三个字写在脸上了！怎么他的仙子福晋就跟块捂不热的玉石似的，半点不解风情？
这日下朝回来，他脚步都比平时沉了几分。迈进正院门槛时，脸上那点因为公务顺利而残存的轻松，在想到清仪可能依旧冷淡的回应后，也消散了大半。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之前试探得太明显，被她看穿了，所以她故意吊着他？
唉，这香虽好，求得也忒难了些。胤禛心里有点小郁闷。
乳母正抱着弘晖在廊下看鸟笼里扑腾的雀儿。小家伙穿着宝蓝色的小褂子，衬得小脸白嫩嫩，像个糯米团子。
胤禛习惯性地走过去，原本没指望儿子能有多热情，毕竟这小子眼里向来只有他那个香香的额娘，他正准备像往常一样，伸手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就算完成亲子互动任务。
谁知，今天弘晖却有点不一样。
小家伙一看见他，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竟然主动朝着他张开了两只小短胳膊，小身子还往前倾，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明显是要他抱？
胤禛愣住了，伸出去准备摸头的手僵在半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小子居然主动求抱？
乳母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满笑，连忙将弘晖往前送了送：“哎呦，小阿哥这是想阿玛了！爷，您快抱抱。”
胤禛有些受宠若惊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接了过来，软乎乎、沉甸甸的小身子入怀，带着奶香和阳光的味道，让他心头那点郁闷瞬间被冲淡了不少。
“臭小子，今天怎么这么乖？”他忍不住低声逗他，用手指刮了刮儿子的小鼻子。
弘晖被他刮得痒痒，咯咯笑了起来，小手胡乱抓住他胸前的朝珠玩耍。
胤禛抱着儿子，心里还挺美，看来他这几日的慈父形象没白塑造！这小子总算知道谁是他亲阿玛了！
他抱着弘晖在廊下踱步，看着儿子玩他的朝珠，觉得这一刻倒是难得的温馨。他甚至开始想，要不要再努努力，说不定哪天儿子就能在他怀里也喊一声阿玛香香，虽然他知道这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想想又不犯法。
就在这时，怀里的弘晖却突然停下了玩朝珠的动作。
小家伙抬起头，那双酷似胤禛的凤眼，清澈得能倒映出人影。他看看胤禛，又扭过小身子，目光精准地投向屋内，清仪正坐在窗边的榻上看书，侧影娴静。
胤禛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小子果然还是忘不了他额娘，这短暂的父慈子孝怕是要结束了。
果然，弘晖伸出一根肉乎乎的手指，指向屋内的清仪，小嘴一张，响亮地喊道：“额娘！”
胤禛心里叹了口气，看吧，他就知道，但弘晖接下来的举动，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小家伙喊完额娘，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挣扎着要扑过去，而是又把那根小手指转了过来，指向了抱着他的胤禛自己，小脑袋仰着，看看胤禛，又扭头看看屋里的清仪，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
胤禛被他这来回指的动作弄得有点懵。这小子在干嘛？
然后，在胤禛疑惑的目光中，弘晖小嘴巴努力地张合了几下，似乎在调动他有限的词汇库，最终，含糊不清地、却异常清晰地，吐出了他最近的口头禅，只是这次，加上了前缀：“阿玛，额娘，香香！”
“……”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瞬，廊下的风吹过，带着点秋日的凉意，却吹不散胤禛心头的震撼。
阿玛，额娘香香？
这小子不是在单纯地喊额娘，也不是在说额娘香。他是在指着他，又指着清仪，说他们香香？
胤禛感觉自己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断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一脸天真无邪的儿子。弘晖说完这话，似乎完成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小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又安心地靠回他怀里，继续玩那串冰冰凉的朝珠，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可胤禛的心里，却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
所以，晖儿是察觉到了什么吗？察觉到他这个阿玛，对他额娘那种特殊的渴求？那种对香香的渴望？
所以，这小子是在用他稚嫩的方式撮合？或者说，是在表达一种孩童最纯粹的认知，额娘那里有很好的东西，阿玛好像也想要，那就一起？
这稚嫩的举动，这含糊却意图明确的话语，像是一道最温暖的光，毫无预兆地，直直照进了胤禛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之前那点因为求而不得产生的小郁闷、小算计，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可笑，那么微不足道。
他看着儿子乖巧的发顶，感受着怀里真实的重量和温度，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涌上心头，瞬间冲遍四肢百骸，比任何灵气安抚都来得更汹涌，更让他动容。
这傻儿子……
他之前还因为他只黏着清仪而吃味，还想着怎么争宠。可现在，这小子却用他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在他小小的心里，阿玛和额娘，是可以一起香香的。
他是不是把他这个阿玛，也划进了可以分享好东西的范畴里？这个认知，让胤禛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收紧手臂，将怀里的小身子更紧地拥住，下巴轻轻抵在儿子柔软的发顶，嗅着那淡淡的奶香。
弘晖被他抱得有点紧，不舒服地扭了扭，发出嗯嗯的抗议声。
胤禛这才微微松开些，却舍不得完全放开。他低头，看着儿子懵懂清澈的大眼睛，喉咙有些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化作一声低低的，带着无尽感慨和宠溺的叹息：“好儿子。”
真是他的好儿子，没白疼。
这一刻，什么灵气安抚，什么心神不宁，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怀里这个温暖的小生命，和他心里那份因为这小家伙而无条件涌起的暖流。
他抱着弘晖，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腿都有些麻了，才抱着儿子，转身慢慢走回屋内。
清仪依旧坐在窗边看书，似乎并未留意到廊下那短暂却温情的一幕。
但胤禛抱着儿子走过去时，目光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心里却再无之前的焦躁和算计，只剩下一种奇异的、饱胀的平静和满足。
他有妻如此，有子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