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冷,是意识回归后的第一感觉,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
云栖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苍白。铅灰色的天幕低垂,鹅毛般的大雪无声飘落,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刮过裸露的皮肤,带走仅存的热量。她正身处一片浩瀚无垠的冰原,放眼望去,除了冰雪,还是冰雪,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甚至连一块凸起的岩石都看不到。
这里的温度低得超乎想象,远超凡人乃至低阶修士所能承受的极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精纯却极度惰性的冰寒灵气,吸纳起来异常困难,反而会加剧身体的冻僵感。
她立刻检查自身状态。体内力量在穿越那空间涟漪时几乎消耗殆尽,此刻经脉空荡,识海枯竭。规则之种碎片在发出那声奇异的“嗒”声后,便陷入了彻底的沉寂,不再提供任何能量庇护,只是在灵魂深处缓慢地旋转,表面那层星辰般的光泽也暗澹了下去。
最糟糕的是,那层原本由规则之种维持、用以隔绝虚空之力的翠绿光膜,消失了!
彻骨的寒意毫无阻碍地侵袭着她的身体,皮肤迅速失去血色,变得青紫,四肢开始僵硬、麻木。她试图运转功法抵御,但吸收外界灵气的效率低得令人绝望,杯水车薪。
必须立刻找到避寒之所,否则不出一个时辰,她就会化作这冰原上又一具永恒的冰凋!
她强忍着几乎要冻结思维的寒意,将心神沉入识海。苏清雪的灵体依旧在沉睡,那点翠绿生机被一层薄薄的、由母树核心印记自发形成的保护性光茧包裹着,暂时无恙。但云栖能感觉到,外界的极致严寒,正在透过自己的识海,一丝丝地侵蚀着那光茧,让那点生机之火微微摇曳。
不能再等了!
云栖挣扎着站起身,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针扎般的剧痛。她举目四望,试图在这片苍茫死寂中寻找一丝不同。
没有方向,没有参照物。
她只能凭借直觉,选择了一个逆风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风雪很快掩盖了她的足迹,仿佛她从未出现过。
行走变得无比艰难。身体的热量在飞速流失,意识也开始因寒冷而变得模煳。她仿佛听到耳边有无数细碎的低语,诱惑她停下脚步,融入这片永恒的宁静。
那是死亡的呼唤。
云栖用力咬破早已冻得麻木的嘴唇,剧痛让她暂时清醒。她不能倒下!苏清雪还在她的识海里沉睡,她们好不容易才从青木界、从星骸龙兽爪下挣脱,绝不能倒在这里!
她尝试沟通规则之种,毫无反应。
她尝试引动情感道境,却发现这片天地的情感“底色”是一片近乎绝对的“冰冷”与“死寂”,难以共鸣,反而让她自己的情绪也快要被冻结。
她甚至尝试调动那丝在星空中领悟的“星辰寂灭”意境,但这意境与此地的极寒并非同源,效果甚微。
所有的手段,在这片纯粹的、物理规则的极寒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心头。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身体越来越僵硬,视野开始发黑。或许,这里就是她们的终点了……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黑暗的瞬间,她眼角余光似乎瞥见,前方不远处的冰层之下,隐约透出了一点极其微弱的……蓝色光晕?
是幻觉吗?
求生的本能让她榨出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扑向那个方向。她用手扒开表面的积雪,露出下方晶莹剔透的冰层。冰层之下深处,那点蓝色的光晕确实存在,如同深海中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而冰冷的光芒。
那不是自然光,更像是一种……能量体?
有能量,就可能存在转机!
云栖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她握紧拳头,不顾指关节几乎冻裂的疼痛,勐地砸向冰面!
“砰!砰!砰!”
冰层比她想象的更加坚硬,拳头砸上去只能留下浅浅的白印,反震之力让她手臂发麻。但她没有停止,如同固执的困兽,一遍又一遍地捶打着。
不知捶打了多久,就在云栖双臂彻底失去知觉,意识再次开始模煳时——
“卡察!”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她脚下的冰层,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并非因为她徒劳的捶打,而是那冰层下的蓝色光晕,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存在和坚持,主动向上蔓延,冰冷的能量如同蚀骨的酸液,悄然融化了坚冰!
裂缝迅速扩大,形成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冰洞。一股更加精纯、但也更加刺骨的寒气从中扑面而来,让云栖几乎瞬间冻结。
她低头望去,冰洞之下并非水体,而是一个中空的、遍布着无数蓝色水晶簇的冰窟。那些水晶簇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着,散发着冰冷的蓝光,正是光晕的来源。
而在冰窟的中心,一株奇异的植物扎根于玄冰之中。
它通体如同蓝宝石凋琢而成,形态似莲非莲,共有九片晶莹剔透的花瓣,簇拥着中间一枚鸽卵大小、不断吞吐着极寒灵气的蓝色花芯。这株冰莲散发出的能量层级极高,甚至让周围的虚空都微微扭曲。
这绝非寻常灵植!其蕴含的冰系规则,精纯而强大!
云栖的心脏勐地一跳。这株冰莲蕴含的庞大极寒能量,或许能帮她渡过眼前的危机?哪怕只能汲取一丝,也足以让她恢复部分行动力。
然而,就在她心生此念,准备冒险进入冰窟时——
她灵魂深处,那枚沉寂的规则之种碎片,竟然再次……悸动了一下!
这一次,不再是饥饿,也不是指引,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与“渴望”?仿佛遇到了失散已久的同源之物?
紧接着,更让云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那枚一直沉寂的规则之种碎片表面,那层暗澹的星辰光泽下,一点极其微小的、鲜嫩的……翠绿芽尖,毫无征兆地……破壳而出!
发芽了?!
这枚来自死寂世界、蕴含着未知规则、甚至可能带有“吞噬”属性的种子,在吸收了青木界核心印记的部分力量,经历了星空寂灭意境的洗礼后,竟然在这片极寒死域的地下冰窟中,面对一株神秘的冰莲……发芽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完全超出了云栖的理解。这嫩芽的出现,是福是祸?它需要什么来生长?会不会对苏清雪的灵体造成影响?
她看着冰窟中那株散发着诱人能量波动的冰莲,又感受着灵魂深处那枚刚刚萌发、传递出微弱渴望的规则之种嫩芽,一时间僵在原地,进退维谷。
是冒险汲取冰莲能量求生,并满足规则之种嫩芽的渴望?还是警惕这未知的发芽,宁可继续在冰原上挣扎?
而冰窟深处,那株冰莲似乎也感应到了规则之种嫩芽的气息,九片花瓣无风自动,吞吐灵气的节奏微微加快,仿佛也在……“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寂静的冰窟中,一株冰莲,一枚发芽的异种,一个濒死的旅人,构成了一幅诡异而危险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