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紧绷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些。
她抬手,用带着温热的掌心落在宁芊的黑发上,轻轻地揉了揉。
“对了,”秦溪像是想起了什么,“刚刚你和那个老人说的交易是什么?”
宁芊用余光悄悄打量着她的表情,似乎已经看不见生气的情绪,悄悄松了口气,声音也恢复了平淡。
“哦,就是用食物换我们的药品和一点冷兵器,他们手里应该有……”
“什么?!”秦溪声音骤然拔高,脸上瞬间褪尽血色。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个遗忘——简直就是愚蠢、致命、最为低级的失误!
秦溪呆楞的看着众人,嘴唇微微颤抖。
“我们所有的物资!!都还在楼下三轮车里!!!”
这句话如同在室内引爆了一颗无形的炸弹!
宁芊脸上的平静瞬间崩裂,被一种巨大的的错愕取代!
松软的床铺,舒适的沙发,短暂的安宁.......致命的遗忘!
躺在里间大床上的李倩发出一声极其虚弱的、沙哑的呻吟。
“我服……服了...”
沈之和林馨面面相觑,两人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而后彻底凝固在脸上。
宁芊腾地从沙发里弹了起来!
动作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个模糊的残影,卷起的气流让反馈表内的纸张狂舞。
“砰!”
房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她的身影撕裂了走廊里凝固的空气,消失在楼梯拐角深处。
秦溪紧随其后冲出门,带着一种快要急疯了的慌张。
宁芊的身影如同鬼魅,耳边的风声尖锐呼啸。
一楼大堂!
她推开门的刹那,目光猛地投向这烛火摇曳的、空旷的大堂!
“啊?”
宁芊忽然呆愣的看着眼前,一时有些表情错愕、疑惑。
大堂内的角落,那群幸存者并没有散开。
他们聚在附近围成一个松散的圈。
而那个老者站在中央,正急促地说着什么,似乎在讨论重要的事情。
这群被吓破胆的幸存者,只顾着内部商讨如何应付交易,根本没人想到去门外查看那辆孤零零的三轮车........
宁芊的脚步猛地刹住。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慌张在瞬息间被抹平,重新换上那层冷漠的面具。
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从兜里掏出墨镜戴上,然后迈着一种悠闲的步伐从楼梯间里踱了出来。
那些正在低声商议的声音戛然而止。
十几道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她身上,人群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往后缩了一步。
宁芊目不斜视的走过,仿佛只是出来散步。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姿态闲适得像是位视察的领导。
“继续聊.....”
少女挥了挥手,装作毫不在意的掩饰着尴尬,“聊出结果了告诉我……”
她随意地倚靠在一根承重柱上,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镜,一副尽在把握的样子。
“楼上有点闷....我就下来逛逛,咳..”
就在此时,秦溪也气喘吁吁地冲了下来。
看到眼前宁芊背手倚柱,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在那装酷。
又看向另一边,十余人警惕的眼神和其中年轻女人微微抖动的双腿。
秦溪瞬间就明白了局势,宁芊那装模做样的姿势,加上这种强烈的反差感让她差点笑了出来。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表情崩坏,目光与宁芊扫来的视线碰了下,互相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意思。
秦溪攥拳放在嘴前轻咳了声,表情从容的、标准的跟人群打了个招呼,而后自然地从那道狭窄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大堂内,死寂之前更加沉重。
幸存者们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目光在倚柱而立的宁芊身上徘徊,还有她腰间那鼓起的轮廓。
很快,秦溪又从缝隙里钻了回来,手中多了一个沉重的箱子。
她手臂上肌肉绷紧,看也没看那群幸存者,低头喘着气、径直走向楼梯间,将箱子重重放在台阶上。
然后转身再次钻出去搬下一箱。
在幸存者们惊疑却又不敢靠近的目光中,来回奔波搬运着她们的物资。
宁芊的存在像一柄无形的钢刀,压迫感在人群中剐过一圈,将他们所有心思死死压制。
幸存者见她们似乎真的没什么多余的动作,窃窃私语声又如蚊蚋般嗡嗡作响。
“她们物资好多.......药估计是最不缺的....所以才和我们换....”
“水……水绝对不能多给……”
“嗷对...那些发霉的面包……能不能……”
细微的交谈声断断续续飘进宁芊耳朵里。
她面无表情的倚着柱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讥诮。
终于,秦溪搬完了最后一箱药品。
她扶着膝盖喘息了几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朝戴着墨镜的少女用力点了点头。
宁芊放下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缓缓走向楼梯间前的同伴。
在路过一半时,她朝着那群仍在角落里商议的幸存者,悠然地挥了下手,动作随意得像是老友间的告别。
“抓紧。”
两个字重重地砸在大堂的空气里,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不满。
说完,她转身走向楼梯间,秦溪立刻跟上。
“嘎——吱!”
防火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合拢。
门轴摩擦的声在楼梯里回荡,隔绝了大堂里摇曳的火光和沉闷的空气。
当门缝完全合上的瞬间——
两个刚刚还维持着绝对冷酷的身影,同时猛地抬起手。
“啪!啪!”狠狠地拍在自己的额头上!
秦溪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苦笑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被一种巨大的尴尬和羞燥感淹没。
“太蠢了.....”
寂静的楼梯间里,只剩下她们犀利的自嘲。
两个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出了声来。
秦溪舔了舔因紧张极度干燥的嘴唇,看着满地的箱子、忍不住无奈的摇着头。
她俩想着刚才对方的窘样,笑声愈发难以克制,可以说是前俯后仰。
宁芊看着对面这个许久没有如此笑容的老师,忍着身体的抖动缓缓开口。
”秦老师,你说上学那会我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好玩呢?”
对面的秦溪按着自己有些痛的肚子,忍俊不禁的回答道。
“呵呵,天天加班你也得挂张臭脸。”
两人望着对方的表情,好不容易憋住的情绪又是一阵捧腹大笑。
大堂的幸存者们,忽然听到消防门内传出沉闷、模糊的笑声。
他们面面相觑的对视着,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两人捉摸不透、十分诡异。
半晌。
人群中一个年轻的女生弱弱开口,用手指向自己的脑袋。
“她们是不是变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