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胤禛在前院书房处理完公文，只觉得额角微微发胀。习惯性地想唤苏培盛沏杯浓茶，脚却像有自己的主意似的，一拐弯，往后院正房去了。
刚踏进院门，一股奇特的、混合着油脂和面食焦香的味道就钻进了鼻子。不是府里厨房往常的点心香气，倒像是……街边小食摊的味道？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放缓了脚步。
守在门口的小丫鬟见了他，刚要通报，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便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透过半开的支摘窗往里瞧。
只见舒兰，正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临窗的榻上，面前的小炕桌上摆着几个碟子。手里拿着个金黄油亮、叠成半月形的东西，正咔嚓咬了一大口，吃得一脸满足，嘴角还沾着点酥皮碎屑。
那东西，胤禛认得，似乎是叫“馅饼”。但府里的厨子绝不会做得如此……豪放。
“唔，还是咸口的好吃！猪肉大葱，yyds！”舒兰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顺手还拿起旁边一个白胖胖、点缀着红枣的糕点，“这糖三角太甜了，齁得慌，差评。”
她吃得正香，一抬头，猛地对上了窗外那双深邃幽黑的眸子。
“咳！咳咳……”舒兰吓了一跳，差点噎住，赶紧把手里的馅饼往身后藏，像个偷吃被抓包的孩子。
胤禛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推门走了进去。
“爷……您怎么来了？”舒兰赶紧咽下嘴里的食物，手忙脚乱地想收拾“罪证”。
“这是什么？”胤禛的目光落在那个被咬了一半、露出饱满馅料的馅饼上。
“呃……这个，是……是妾身闲着无事，让人从外头买来的点心。”舒兰有点心虚。她实在是想念现代社会的“垃圾食品”了，府里饮食虽精致，但久了也觉乏味，这才偷偷开了个小灶。
胤禛没说话，走到榻边坐下，目光扫过那几个碟子：金黄的馅饼，雪白的糖三角，还有一碟疑似“炸灌肠”的东西。确实都是些上不得大台面的市井小吃。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指向那个被舒兰评价为“齁得慌”的糖三角：“这个，给爷尝尝。”
“啊？”舒兰一愣，“爷，这个太甜了，您可能不喜……”
话没说完，胤禛已经自己动手拿了一个。他吃东西的样子极其优雅斯文，与舒兰刚才的“风卷残云”形成鲜明对比。小小地咬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甜腻的糖汁在他口中化开。
“尚可。”他给出了两个字的评价，听不出喜怒。
舒兰眨眨眼，心里吐槽：果然，清朝人的嗜甜基因！
接着，胤禛的目光又转向那个被他福晋誉为“yyds”的猪肉大葱馅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舒兰会意，赶紧把身后那个咬了一半的馅饼递过去，递到一半才觉不妥，这……是她吃过的！
刚想缩回手，胤禛却已经就着她的手，在她咬过的那个地方，自然地低头咬了一小口。
舒兰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胤禛细细品着。馅饼外皮酥脆，内里咸香，带着葱花的辛香和猪肉的丰腴，确实与他平日吃的清淡饮食截然不同。
“味道浓烈了些。”他客观评价，但……似乎并不难接受。
“是吧是吧！咸口的才是王道！”舒兰立刻忘了害羞，忍不住安利起来，“爷您再试试这个炸灌肠，蘸蒜汁儿，绝了！”
胤禛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像只找到了心爱坚果的小松鼠，那点因为公务带来的疲惫感，竟奇异地消散了不少。他没有尝试那看起来味道更冲的炸灌肠，而是就着舒兰的手，又在她那半个馅饼上咬了一口。
这一次，咬得比刚才大了一些。
“爷……”舒兰看着手里迅速消失的馅饼，哭笑不得，“您不是嫌味道浓烈吗？”
“嗯。”胤禛咽下食物，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语气平淡无波，“尚能入口。”
顿了顿，他看向桌上剩下的那个完好馅饼，吩咐道：“那个，留给爷晚上当夜宵。”
舒兰：“……” 说好的味道浓烈呢？说好的冷面王爷呢？这分明是个口嫌体正直的吃货！
胤禛看着她一脸“我看透你了”的表情，眼底的笑意终于漫了上来，虽未达嘴角，却让整个面部线条都柔和了下来。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揩去她唇角那点碍眼的酥皮碎屑。
“以后想吃，让厨房做了便是，何必偷偷摸摸。”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只是这些东西，不易克化，不可多食。”
指尖温热粗糙的触感一掠而过，舒兰只觉得被碰到的地方像过了电一样，脸更红了。
“知……知道了。”她小声应道。
胤禛收回手，站起身：“爷还有事，晚些再过来。”
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空了的糖三角盘子，状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
“明日，让厨房也做些那个……甜的。”
舒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再看看桌上狼藉的杯盘，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甜党咸党，看来她家这位爷，是个隐藏的“杂食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