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年味越来越足，从那日皇贵妃见过惠嫔与敬妃后，她们便忙得脚不沾地——
惠嫔先让人把各宫嫔妃的才艺列了个单子：
莞嫔擅跳惊鸿舞与弹古琴，丽嫔会跳胡旋舞，谦嫔拥有一副好嗓子，晴常在据说会唱小调，连素来安静的文贵人，都填得一手好词。
她挨着去各宫拜访，商量节目编排，到碎玉轩时，莞嫔正对着古琴调音，见她进来便笑着让座：
“姐姐这几日怕是没睡过囫囵觉吧？”
惠嫔揉了揉太阳穴，笑道：“可不是，单是记那些戏目就够头疼的。妹妹古琴弹得好，除夕那日可得露一手。”
莞嫔指尖拨过琴弦，发出清越的声响：“姐姐吩咐，自然从命。”
其实，她想的是借着除夕表演节目，让皇帝再记起自己的好…
那个文贵人，只会文学上的一些东西，而自己，既能做皇上的解语花，又能表演节目为皇上解乏…
敬妃那边更琐碎，要算着各宫的位份排席位，要盯着御膳房准备菜品，还要查点宫里的器皿。
她性子细致，每样物件都要亲自过目，连银器上的花纹都要擦得锃亮。
那日去库房清点瓷器，见几个小太监偷懒，当即沉了脸：
“这些都是要给皇上太后与皇贵妃用的，磕了碰了你们担待得起？”
小太监们吓得连忙跪下，她却没歇着，亲自拿起抹布擦拭起一只青花碗，直到碗沿映出人影才罢手。
两人偶尔在宫道上遇见，都是行色匆匆——
惠嫔手里攥着节目单，敬妃袖中揣着席次图，远远打个招呼便错身而过，连多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腊八那日，惠嫔忙到深夜才回钟粹宫，刚坐下想喝口热粥，就见宫女捧着戏服进来，说是江南新送来的料子，她又得连夜核对尺寸；
敬妃则在景仁宫核对宴席流程，皇后按着额头，斜倚在榻上听着，时不时轻轻咳嗽两声，只道：“你办事，本宫放心。”
各宫门前挂起了红灯笼，廊下系着五彩的流苏，连御花园的梅树上都系了些小铃铛，风一吹便叮当作响。
惠嫔排定的节目单贴在了内务府的墙上，敬妃安排的席次图也送到了各宫，宫人们见了，都笑着说：
“今年的宫宴，定比往年热闹。”
翊坤宫的暖阁里，皇贵妃翻看着惠嫔送来的节目单，见上面写着晴常在要唱《喜相逢》，忍不住笑了：
“这丫头，倒会选曲子。”
旁边清婉公主正拿着支笔在纸上画着什么，四阿哥凑过来看，见上面有莞嫔的古琴独奏，便道：
“莞娘娘的古琴，儿子听过一次，真真是不错的，只是惠娘娘不也是擅古琴的吗？”
皇贵妃抬头看着四阿哥：“莞嫔的古琴是不错的，且惠嫔这段日子忙碌哪里有空准备劳什子的节目？等除夕那日，你好好听好好看也就是了。”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轻轻落在红灯笼上，晕开一片朦胧的红。
各宫的烛火次第亮起，映着忙碌的人影，也映着即将到来的、热闹非凡的除夕。
惠嫔在灯下修改着节目顺序，敬妃对着席次图反复核对，而那些要登台的嫔妃们，也在各自的宫室里，悄悄准备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精彩。
腊月的风卷着碎雪，在宫墙间打着旋儿，各宫廊下的红灯笼被吹得轻轻摇晃，流苏扫过青砖，簌簌落些细碎的红。
离除夕只剩三日，宫里的忙碌更添了几分急迫，惠嫔与敬妃脚不沾地地穿梭在各宫与内务府之间，连鬓边的簪子都来不及扶正。
惠嫔刚从承乾宫出来，文贵人正对着新词斟酌曲调，见她进来便放下笔：
“姐姐看这《迎春乐》的词，配着笛子吹如何？”
惠嫔接过词笺，指尖拂过娟秀的字迹，笑道：
“妹妹好词，笛子清越，正合这迎新的意。只是那日人多，笛子声怕是压不住场子，不如加把古琴衬着？”
文贵人眼睛一亮：“娘娘说的是，嫔妾这就让人去寻莞嫔娘娘商量。”
惠嫔笑着应了，转身又往储秀宫去——
主殿住着的欣嫔与淑和如今虽不是极其得宠，可皇帝每月也会来瞧上她们母女三五次，用膳、留宿都有。
欣嫔更是有女万事足的样儿，她也不愿争宠，故而根本不考虑参与演出之事。
而偏殿的晴常在那曲《喜相逢》唱得越发熟练，却总在转音处差些火候，惠嫔得盯着她再练几遍。
储秀宫偏殿里暖意融融，晴常在正踩着小碎步练身段，见惠嫔进来便停了动作，抓起桌上的九连环递过去：
“惠嫔姐姐您看，嫔妾把这环全解开了！”
惠嫔接过九连环，见那九个铜环错落有致地分开，笑着点头：
“妹妹这双手真巧。只是这唱词的转音，还得再放开些，皇上夸你性子开朗活泼，声音也该亮得像日头才好。”
晴常在吐了吐舌头，拿起桌上的蜜饯塞嘴里：“可是，可是嫔妾一想着那么多人看着，就有点慌。”
惠嫔拉她到镜前：“你瞧这苹果绿的袄裙多鲜亮，往台上一站，便是最惹眼的，怕什么？”
晴常在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脸上渐渐漾开笑：“姐姐说得是！嫔妾再唱一遍给姐姐听。”
歌声刚起，敬妃恰好从咸福宫过来，手里攥着张席次图，见惠嫔便扬了扬纸：
“顺常在那边又出幺蛾子，说她的席位该排在晴常在前面，正闹着呢。”
惠嫔眉头微蹙：“她与晴常在同是有封号常在，又是一同入宫，可比起顺常在皇上可是更看重晴常在的。”
敬妃叹了口气：“她那张嘴，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满军旗汉军旗的话都说出来了，我这不是正想找你合计合计，要不要禀明皇贵妃？”
“不必。”惠嫔将九连环放在桌上：
“皇贵妃既把差事交咱们，这点事该自己定。姐姐去告诉顺常在吧，宴席上的座次，从来只论规矩与…恩宠。”
这意思就是，先看规矩，再看恩宠——
按规矩，你们位分相当且都有封号，那座次前后就只能看你二人谁更得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