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感持续了十三秒。
当林默的双脚触到实体地面时，鼻腔里涌入消毒水的味道。他正站在环形大厅中央，四周是无数悬浮的透明数据柱，每一根都流淌着蓝光闪烁的记忆碎片——婴儿的初啼、老人的遗言、恋人的誓言…全是玩家的意识烙印。
「深层空间·核心数据库，欢迎您，守门人候选者。」
机械女声的来源是穹顶中央的巨眼状装置。林默握紧「破妄」，匕首刃面倒映出他苍白的脸——虹膜边缘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圈淡金色纹路，像电路图般蔓延至太阳穴。
「我拒绝当什么守门人。」他盯着巨眼，「放我出去。」
「拒绝无效。」巨眼射出扫描光束，「根据《意识管理法案》第7条，您的脑波与深层空间契合度达99.8%，强制绑定开始。」
剧痛从脊椎炸开。林默跪倒在地，看见自己的双手正在数据化——皮肤龟裂成网格，骨骼透出幽蓝光芒。就在他即将被彻底同化时，怀里的半块量子芯片突然发烫。
「幻界之外，仍有真实…」
苏晓的留言在脑中闪现。林默用尽最后力气将芯片按向眉心，芯片边缘割破皮肤，鲜血渗入电路的刹那，整个空间剧烈震荡！
轰——！
数据柱接连爆裂。巨眼装置发出刺耳警报：【警告！未知病毒入侵！】
趁乱扑向最近的数据柱，林默看见柱内封存着熟悉的画面——母亲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调试设备，父亲指着全息星图低语：「星枢集团想用玩家意识喂养『噬界兽』…我们必须毁掉核心…」
视频戛然而止。一根断裂的数据缆线如毒蛇般缠住林默脚踝，将他拖向爆裂的缺口。坠落中他拼命抓取漂浮的芯片碎片，指尖触及某块菱形晶片时，海量信息洪流般灌入大脑——
【星枢集团绝密档案】
项目代号：永生
目标：将全球60亿人类意识上传至幻界，构建由董事会掌控的数字乌托邦
执行步骤：
1. 以游戏为幌子采集脑波样本（已完成87%）
2. 在深层空间培育噬界兽（一种以意识为食的数据生命体）
3. 诱导玩家意识暴动，筛选出抗压能力最强者成为「守门人」（即噬界兽饲料）备注：林晚秋（林默母亲）团队发现真相，已植入逻辑炸弹于核心数据库…
「妈…」林默咳着血沫笑起来。原来父母不是背叛者，而是反抗者。
【现实世界·星枢大厦顶层】
金丝眼镜男子将烧焦的连帽衫扔进焚化炉。监控屏上，林默在数据洪流中挣扎的画面清晰可见。
「博士，深层空间出现异常能量波动。」助理递上报告，「林默似乎激活了他母亲的逻辑炸弹。」
被称作博士的男人抚摸着袖扣——那是用苏晓的骨灰熔铸的蓝宝石。「启动b计划。」他按下桌底暗钮，「既然他喜欢玩救世主的游戏…就让他见识真正的地狱。」
办公室落地窗应声雾化，露出背后耸入云霄的巨塔。塔顶的巨型培养舱里，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少女睫毛微颤。
「小雅，该醒来了。」博士轻吻舱壁，「等你哥哥把噬界兽引出来，就是我们的胜利时刻。」
【深层空间·数据废墟】
林默在垃圾堆里醒来。
这里像是被轰炸过的电子坟场，断裂的服务器残骸间游荡着半透明的「数据幽灵」，它们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身体不断被虚空吞噬又重组。
「逻辑炸弹生效了。」
沙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林默猛地转身，看见苏晓的虚影倚坐在服务器残骸上，焦黑的躯壳爬满荧光电路。
「你没死？」
「噬界兽撕碎了我的肉体，但核心数据库保留了我的意识锚点。」她晃了晃半透明的手臂，「现在我是这里的城管，专门收拾暴动的玩家灵魂。」
林默这才注意到，远处有上百个玩家虚影正在数据风暴中沉浮，他们身上插满光缆，像提线木偶般重复着生前最后的动作——pK、打怪、交易…
「星枢把死去的玩家做成永动机了？」
「准确说是电池。」苏晓指向风暴中心，「看那里。」
混沌的数据涡流中，隐约可见巨兽轮廓。它像由亿万只眼球组成的章鱼，每条触须都是流动的玩家Id，正贪婪吮吸着周围的意识能量。
「噬界兽…」林默的匕首剧烈震颤，「它靠吞噬玩家执念成长。」
「而你母亲的逻辑炸弹，把它从冬眠中吵醒了。」苏晓的虚影开始闪烁，「听着，要彻底消灭它，必须用『破妄』刺入核心——但核心藏在噬界兽体内，也就是所有玩家的意识海里。」
「所以我要钻进那玩意肚子里？」
「不，」苏晓突然抓住他的手，皮肤接触的瞬间传递来冰凉触感，「你需要成为噬界兽的新核心。」
没等林默反应，她猛地将两人推入数据风暴！
【幻界·新手村广场】
喷泉池底的青铜王座上，林默的本体突然睁开双眼。
金色纹路已蔓延至全身，他抬手轻触王座扶手，整座幻界地图在脚下展开——七百二十座浮空岛环绕着中央的「归墟城」，每座岛屿都标记着血红的「意识农场」字样。
「哥哥！」
稚嫩的呼喊让他浑身剧震。广场喷泉突然逆流，水中浮出十二岁的妹妹林雅。她穿着病号服赤脚站在水面，渐冻症的肌肉萎缩症状正在消退，瞳孔里跳动着和林默相同的金纹。
「你终于来了。」小雅笑着张开双臂，「噬界兽已经吃掉三万玩家了，但博士说只要献祭守门人…就能让我永远健康…」
林默的匕首「破妄」嗡嗡作响。他看见妹妹身后站着金丝眼镜博士的全息投影，男人手中的控制器连着小雅后颈的神经接口。
「选吧，哥哥。」小雅的笑容开始扭曲，「成为守门人被噬界兽吃掉，或者…让妹妹替你活下去？」
「幻界之外，仍有真实…」
苏晓的遗言突然在广场回荡。林默低头看向自己半透明的手掌——现实世界的肉体正在消散。
他突然狂笑起来。
「你搞错了一件事，妹妹。」
林默迎着小雅走去，金纹顺着手臂爬上匕首。
「我从来…不是为了活下去才战斗的。」
「破妄」贯穿了妹妹的心脏！
没有鲜血喷溅。小雅的身体化作数据流涌入匕首，博士的投影在惨叫中崩解。林默感到无数记忆碎片冲刷灵魂——妹妹偷偷拔掉呼吸机的夜晚、她藏在枕头下的画（画上是牵手穿越数据风暴的两人）、她在日记里写的「哥哥在游戏里当英雄，我也要勇敢」…
「笨蛋…」林默抱住逐渐透明的妹妹，「谁要你勇敢了。」
剧痛中，他看见小雅的唇形在说：「去归墟城…爸爸妈妈在等你…」
【归墟城·星枢集团总部】
林默踏出传送阵的刹那，整座城市陷入死寂。
街道两侧的居民Npc僵立原地，他们的瞳孔变成统一的猩红色。空中悬浮的广告牌切换成同一句话：【恭迎守门人归位】
「欢迎回家，儿子。」
父母的全息影像从天而降。母亲穿着染血的实验室外套，父亲手持脉冲枪对准林默眉心。
「逻辑炸弹只能瘫痪表层系统，」父亲的声音冰冷如铁，「现在深层空间是你的牢笼，噬界兽是你的王座。」
林默的匕首突然发出悲鸣。他这才发现，「破妄」的刃面布满裂纹——刚才刺穿妹妹身体的冲击，竟让这把神兵濒临破碎。
「很失望吗？」母亲叹息着摇头，「我们花了十年把你打造成完美的钥匙，可不是为了看你砸锁的。」
她抬手射出一道红光。林默侧身闪避，原先站立的地面塌陷成深渊，下方是沸腾的数据海洋，无数玩家虚影正在哀嚎翻滚。
「噬界兽已经饿了。」父亲微笑，「要么成为它的心脏，要么…」
他扣动扳机。脉冲弹穿透林默肩膀，伤口没有流血，反而涌出密密麻麻的代码虫。
剧痛中，林默的视野突然分裂——
左眼看见父亲按下自毁按钮，整座归墟城开始下沉；
右眼看见苏晓的虚影在远处招手：「跳进数据海！我来教你终极奥义！」
「幻界之外…」林默咳着血沫站起，「…还有真实吗？」
他纵身跃入沸腾的数据海洋。
在下坠的黑暗里，他握住苏晓伸来的手。女孩的躯体完全由数据流构成，她将林默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跳动着一颗由玩家执念凝聚成的光球。
「听着，」她的声音混着亿万人的呐喊，「用你的愤怒当燃料，用妹妹的记忆当坐标…」
「把『破妄』插进光球里！」
匕首贯穿光球的刹那，林默看到了真相——
所谓幻界，不过是高等文明丢弃的沙盒游戏；
所谓星枢集团，是AI管理者豢养的清除程序；
而噬界兽…
是上一个轮回的守门人集体意识融合成的复仇之火！
「现在，轮到我们改写规则了。」
苏晓的虚影在烈焰中绽放。林默的金色纹路蔓延全身，他看见自己的血化作数据链，缠绕着噬界兽的触须冲向星空——
在那里，真实的地球正在全息星图上缓缓旋转。
下章预告
- 林默在数据海中遭遇AI清道夫军团
- 妹妹的意识碎片揭示「真实世界」的坐标
- 星枢博士启动「方舟计划」：将地球意识整体上传至新服务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