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把咖啡杯往桌上一磕，金属杯底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他盯着监控屏幕里那个穿红裙的小女孩，她正蹲在便利店货架前，指尖抚过一排棒棒糖，发梢垂下来遮住半张脸。
第三十七次了。坐他对面的陈默推了推眼镜，从昨晚十点开始，每二十七分钟出现一次。
林深揉着太阳穴。作为市异常事务处理局的二级调查员，他见过太多诡异场面，但这个——女孩每次出现的位置都精准卡在监控盲区边缘，手里总攥着颗草莓味棒棒糖，而便利店的进货单上根本没有这种口味。
查她的轨迹。林深调出热力图，红色光斑在老城区织成蛛网，最近三个月，类似的无源目击事件集中在梧桐巷一带。
梧桐巷。林深的手指顿在键盘上。那里三年前发生过一起灭门案，一家五口被发现死在阁楼，门窗反锁，法医鉴定是集体梦游后窒息。当时他刚入职，跟着师父去收尾，只记得青石板缝里渗着暗红的渍，像干涸的血。
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加密消息：【梧桐巷7号，今晚子时，速来。】发信人是陆沉，局里的技术顾问，此刻应该在三百公里外的量子实验室。
林深抓起外套，带上记忆提取器。
梧桐巷的路灯坏了一半，林深踩着碎砖往前走，影子被拉得老长。7号的木门虚掩着，门环上缠着褪色的红绳，那是民间用来镇宅的物件，但现在看更像某种标记。
陆沉？他压低声音喊。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笑。楼梯转角处，穿白衬衫的男人倚着墙，手里转着枚青铜钥匙：林调查员，你迟到了三分钟。
陆沉的左眼泛着淡蓝荧光，这是他植入量子芯片的后遗症。作为局里唯一能解析灵界数据的异能者，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个矛盾体——既是科学狂人，又是最接近的人。
什么情况？林深晃了晃手里的金属箱。
今晚是第七个周期。陆沉打开全息投影，画面里七个红点连成北斗状，每个周期结束，就会有一个观察者消失。上周是快递员，前天是流浪汉，今天轮到这个便利店女孩。
林深皱眉：观察者是......
能看见灵体的人。陆沉调出档案，他们的共同点是都在梧桐巷住过，或者在三年前的案发时间经过那里。而他们的记忆正在被——就像用橡皮擦蹭旧照片，慢慢变得模糊。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玻璃破碎声。两人冲下楼，只见便利店门口围了一圈人，红裙女孩站在碎玻璃里，手里举着根带血的棒棒糖棍。她的眼睛突然转向林深，瞳孔里浮起无数细小的齿轮。
小心！陆沉拽着他后退。
齿轮转动的声音刺进耳膜，林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撬动记忆——七岁那年溺水的池塘、十二岁弄丢的蝴蝶刀、入职时签的保密协议......碎片般的画面涌上来，又被某种力量强行抹平。
她在读取你的表层记忆。陆沉的芯片发出蜂鸣，用这个！
一枚银色芯片弹进林深掌心，他咬牙按在眉心。剧痛中，那些被搅乱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每个观察者消失前，都曾在深夜收到过匿名短信，内容是想知道三年前发生了什么吗？来梧桐巷7号。
陷阱。林深喘着粗气，有人在钓鱼。
陆沉的蓝光眼闪烁得更急：不止。我刚才黑进了市政监控系统，发现今晚所有进入梧桐巷的车辆，车牌都被替换成了三年前的旧牌照——苏A·d7321，正是当年灭门案的报案车辆。
林深的后颈泛起凉意。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有些灵异事件不是鬼作祟，是人装神弄鬼。当活人的执念比死人更可怕......
咔嗒。
阁楼的门开了。穿藏青唐装的老人拄着拐杖走出来，花白的胡子垂到胸口。他的左眼戴着单片镜片，镜腿刻着和红裙女孩发绳相同的花纹。
两位小友，终于等到你们了。老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门轴，三年前那场火，烧得可真旺啊。
林深的异能是记忆锚点，能在他人意识海里种下标记，防止被篡改。此刻他调动能力，眼前的老人突然露出痛苦的神情——他的真实模样在记忆波动中浮现：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左脸有道狰狞的疤，正是三年前灭门案的报案人周明远。
你根本不是周老爷子。林深冷笑，你是当年的凶手。
周明远的脸扭曲起来：他们该死！我女儿被他们推进河里，他们说只是意外......他的声音突然拔高，我要让他们永远活在恐惧里！
全息投影在此时炸开，陆沉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林深！快切断连接！他在用灵界共振术，把你们的记忆同步到他的意识海！
林深感觉有千万根针在扎大脑，那些被抹去的记忆潮水般涌来：周明远的女儿确实死于意外，但他为了报复，买通了当年的警察，伪造了灭门现场；他用某种古老法器收集了住户的恐惧，做成记忆种子，通过匿名短信吸引观察者前来，再用灵界共振术吞噬他们的记忆，维持法器的运转。
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吗？林深咬着牙，将记忆锚点反向植入，你忘了，异常事务处理局的职责是——
修正异常。陆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绕到了周明远背后，手中的量子枪射出蓝光，正中老人的眉心。
周明远的身体化作数据流消散，红裙女孩的身影也随之淡去。林深踉跄着扶住墙，太阳穴还在抽痛。陆沉递给他一瓶水：你刚才差点被同化，还好记忆锚点的反制程序启动了。
那个法器呢？林深问。
陆沉指了指阁楼地板。掀开木板，下面是个青铜鼎，鼎身刻满扭曲的人脸，中心嵌着块暗红色的水晶。林深用镊子夹起水晶，它立刻在他掌心融化成血珠。
记忆结晶。陆沉解释，他用住户的恐惧喂养它，现在......他的芯片突然发出警报，不好！它在吸收周围的负面情绪！
林深抬头，只见梧桐巷的居民们从窗户探出头，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他们的记忆正在被水晶残余的力量侵蚀，变成新的观察者。
必须销毁它。林深抓起鼎要往楼下摔，却被陆沉拦住。
不行！这东西连接着灵界裂隙，强行破坏会引发空间坍塌！陆沉快速操作终端，我需要三十秒启动量子消杀程序，你帮我争取时间！
林深深吸一口气，调动全部异能。他的瞳孔泛起金芒，周围的时间流速突然变慢——居民们的动作像被按下慢放键，飘落的树叶悬在半空，连风都凝固了。
好了！陆沉的喊声穿透时间屏障。林深撤去能力，看着量子光束击中青铜鼎，鼎身发出刺目的白光，那些扭曲的人脸发出尖叫，渐渐消融在空气中。
凌晨三点，林深坐在局里的休息室里。陆沉端着两杯热可可进来，杯壁上凝着水珠。
周明远的案子破了。林深抿了口可可，当年帮他伪造现场的警察也招供了，主谋是他儿子，为了争夺家产策划了这一切。
陆沉调出新闻页面，头条是《梧桐巷灭门案真相大白》。他忽然说：你知道吗？那个红裙女孩......
是我女儿。林深打断他，声音很轻，三年前她走丢，我在找她的时候遇到了周明远的女儿，她们长得有点像。
陆沉愣住：所以你......
我用记忆锚点给她造了个虚拟人格。林深望着窗外的霓虹，她以为自己在复仇，其实是在寻找回家的路。
手机震动，新消息提示音响起。林深点开，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下一个异常点，滨江隧道，明晚八点。】
陆沉凑过来看：看来我们的假期结束了。
林深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兜里。窗外的雨丝斜斜打在玻璃上，城市的灯火在雨幕中晕成模糊的光斑。他知道，在这座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还有无数被折叠的记忆等待展开，无数藏在褶皱里的秘密等待揭开。
而他，会一直走在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