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剡王石重裔殿下,在花厅嘀嘀咕咕跟青竹唠了半天,终于说出了重点,现在官家石敬瑭在伟大的造反事业中,把亲儿子什么的都搭了进去。
目前属于膝下无嫡子的状态,臬捩鸡(汉名石绍雍)虽然贵为太上皇,但是硕果仅存的第三代就是云婵肚子里怀的这个。
青竹理清了脉络以后,眼光灼灼的瞧着这位好友,问出了有些大逆不道的话语:“咋了,父凭子贵,你又对那把椅子产生兴趣了?要兄弟帮你?”
“我躲还来不及呢!”石重裔一副你都不理解我的表情,指着青竹又惊又怒道,“别胡说八道,我们沙陀人,以实力为尊。我从小文弱,若是我哥哥石重胤还在,他可能有夺嫡的心思。我从小疏离行伍,军中本无依靠。最实际的问题,就是坐了也坐不稳!”
“那你愁啥啊,”青竹挠挠头,道,“官家目前春秋鼎盛,也不缺什么补药,后宫那么多娘娘,再生一个继位就好了,你就和云婵师姐踏踏实实过日子,有相国府和吴越国师罩着,还怕有人给你来个黄袍加身么?”
石重裔想了想自己的日子倒是不难过,可是万一云婵真生了一个男婴,其中变数就大了,他很是纠结的说道:“其实吧,压力不在我这边,压力在重贵哥哥这边,我就担心他病急乱投医,胡乱出手。还有就是官家如果一时兴起,要把这个孩子养在深宫,那我怎么跟云婵解释?”
青竹想了想,云婵师姐初为人母,若是这孩子从小就被人惦记着,还是大晋皇室里势力最大的两个人,任谁也不踏实吧。
他苦着脸道:“那我也没招啊?你说相国大人就这么直愣愣的插手你们皇室的家务事,合适么?”
石重裔摇摇头,道:“这等子嗣传承的事情,怕是族里的长辈都不好说话。相国大人更是不会出头的。所以说,还得你帮忙。”
青竹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口水,苦笑道:“你抬举了,我一个刚刚下山的小道士,这等涉及天家夺嫡的事情,我能帮什么忙?”
“装神弄鬼。”石重裔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如此荒诞不经的解决方案。
一时间青竹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石重裔拉着他解释道:“若是云婵生的是闺女,就万事大吉,若他生了男孩,你就想办法装个道骨仙风,说什么掐指一算也好,说什么夜观星象也好,说什么紫气东来也好,就说这个男孩与你有缘,你就是死乞白赖、撒泼打滚得要收作弟子,传承你的衣钵。”
“我收个徒弟这么不要脸的么?”青竹被石重裔如此奔放的言辞打败了。
“我还没说完,然后你说娃娃年纪太小,你自己也不那么年高德劭,所以准备孩子长大了,再随你上崂山或者随便什么山。但是这个师徒关系马上要定下,你得给点什么天材地宝,门派信物啥的,再赐下道号。这样子把这个事情做实。”石重裔认认真真规划道。
“合着我帮你家挡灾,收个徒弟,还得自己出血?”青竹一脸你这算盘打得太精了的表情。
“别废话,你家师姐生孩子,你不得随礼,满月的,百岁的,周岁的,几样礼物合一块,也不老少钱了。”石重裔屈着指头跟青竹掰扯着。
“行吧,我可不是冲着你,我是给我家师姐还有我那师叔面子!”青竹勉强答应下来,接着问道,“那然后呢?”
“这事就要做的大,闹得满城风雨,天下尽知,”石重裔认真说道,“一来,这孩子就算出家了,放弃了世俗的烦恼,也不承担世俗的责任。二来,嘿嘿,若是哪天官家想起来,说是要接孩子入宫,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青竹好奇的瞪着眼睛问道。
“我就说孩子没了,孩子不在府上,给他神通广大的师父接去山上修行了。”石重裔一脸坏笑,一手指着青竹。
青竹闻言愣了半天,想了又想,感觉自己头上顶的这颗雷可真是不小啊!这是把石敬瑭陛下的火力都招呼到自己身上了。
他刚要说话,石重裔一把捂着他的嘴,说道:“我知道你青竹真人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我和云婵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嗯,好兄弟,在心中!我懂的,你这样义薄云天的世外高人,怎么会拒绝!”
青竹被捂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石重裔无耻的嘴脸实在是有点欲哭无泪。
好在此时冯道吩咐人开席,石重裔立马放开了青竹,先是向相国大人行礼,然后直接落座,故意坐在离主位最远的地方,让青竹没法跟他搭话。
这次相国府宴席,主要的目的就是冯道向相国府一系的人马介绍青竹,暗示未来相国府权力的移交,青竹自然只能坐在主位一侧,任由冯道向众人展示自己。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到场的众人脸上开始泛起红润的色彩,话语也变得愈加轻松和随意。
官员们按照品级从低到高,开始轮番给冯道敬酒,冯道身为相国,脑子里装着天下官员的信息,会当着青竹的面点出此人官品,官位,喜好,特长等等,敬酒的官员自然是面露欣喜,青竹自然也得陪着笑脸,应承一声久仰。
所有人都看着清清楚楚,相国手持金盏,而青竹手握银盏,两支酒盏除了材质不同,无论花纹装饰,就是一模一样。
渐入深夜,宴席的仪式性的步骤走完,醇香的酒气弥漫在宴会厅中,借着酒意参加酒席的人员也变得更加随意,三五成群的扎堆聊着天,话题也越来越奔放。
唯有冯道和青竹仍然端坐主位,脸上挂着礼仪性的微笑,来回巡视着大厅。
以青竹的酒量,这么文明的敬酒方式自然是难不住他,只是一直这么绷直着身子庄严肃穆的样子,他实在是不习惯。
他扭了扭发硬的脖颈,脸上保持着僵硬的假笑,嘴唇不动,对冯道说道:“相国大人,相国伯父,我们这个姿态还要保持多久啊,我真是支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