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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刚漫过鹰嘴崖的栈道,像给这险峻的山路蒙了层薄纱,苏瑶就将药箱往石桌上一拍,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赵虎,看好医馆。”

“小姐您又要去黑风寨?” 赵虎急得直搓手,掌心的老茧蹭出沙沙声,额上青筋都跳了起来,“昨天刚把药材抢回来,他们肯定恨死咱们了!那伙山贼可是出了名的凶悍,您这单枪匹马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恨才好。” 苏瑶将淬毒匕首藏进靴筒,冰凉的金属贴着脚踝,让她愈发清醒,指尖抚过药箱里的银针盒,金属冰凉刺骨,“恨才能记住疼,记住谁才是能拿捏他们生死的人。”

青禾端来的豆浆还冒着热气,乳白的雾气氤氲了碗沿,她却没碰,只抓了把晒干的苍耳塞进袖中 —— 这东西满身尖刺,打在人身上又疼又难拔,是对付群殴的好物件,前世在街头被地痞围堵时,她就靠这招脱身过。

再次踏上栈道时,木板的吱呀声比昨夜更响,像随时会散架的骨头,每走一步都让人提心吊胆。苏瑶踩着月光留下的水痕稳步前行,忽然停在断裂处 —— 昨夜她悬身的地方,铁链上多了道新磨的刻痕,边缘还泛着金属的光泽,显然是山贼连夜加固过。

“倒是比官府靠谱。” 她轻笑一声,足尖点着铁链腾空跃起,裙摆扫过崖壁的青苔,带起串水珠,在空中划出道晶莹的弧线,稳稳落在对面的木板上。

黑风寨的山门藏在瀑布后面,水汽氤氲中,两个持刀山贼正靠在石壁上打盹,刀鞘上的铁锈被水雾浸得发红,呼吸声粗重如雷。苏瑶屈指弹出两枚石子,石子带着破空声,正打在他们膝弯的 “委中穴”,两人 “哎哟” 一声跪倒,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睡眼惺忪地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通报你们寨主,苏瑶来访。” 她声音不大,却穿透了瀑布的轰鸣,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山贼连滚带爬往里跑时,她已掀开门帘走进聚义厅。洞壁插着的松明火把噼啪作响,火星子时不时溅落在地,映得满厅刀斧寒光闪闪,三十多个山贼围坐成圈,个个横眉竖目,手都按在兵器上,唯独主位空着,气氛紧张得像拉满的弓弦。

“小娘们胆子够肥,居然敢送上门来!” 独眼山贼拄着刀站起来,小腿上的绷带还渗着药汁,脸上的刀疤因愤怒而扭曲,“昨天的账还没算呢,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苏瑶没理他,径直走到主位旁的石凳坐下,药箱往桌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响声,压过了厅内的嘈杂:“我来不是算账的,是送活路。”

“活路?” 洞口传来粗哑的女声,络腮胡寨主掀开虎皮帘走进来,腰间刀穗还在滴水,显然刚从瀑布后巡视回来,她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苏瑶身上,带着审视与敌意,“老娘的活路需要你送?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她身后跟着个瘦高个山贼,走路一瘸一拐,捂着肋下不断呻吟,脸色白得像纸,嘴唇都泛着青紫色。苏瑶目光在他身上顿了顿,忽然开口:“肋间骨裂,断骨错位压迫肺叶,淤血堵了气脉,再拖半日,肺泡破裂,就得破肺而亡。”

瘦高个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惶,像是没想到自己的病情被说得如此透彻。络腮胡寨主眉头紧锁,眼神里多了丝惊疑:“你怎么知道?我们寨里的土郎中只说是岔了气。”

“要不要赌赌看?” 苏瑶打开药箱,取出枚三寸长的银针,银针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我能让他半个时辰就挺直腰杆,代价是…… 你们归顺我。”

聚义厅瞬间炸开了锅,山贼们的怒骂声震得洞顶落灰,“大哥别信她的鬼话!”“这娘们肯定没安好心!”“宰了她,为兄弟们报仇!” 独眼山贼急得跳脚,拔刀就要冲上来。

络腮胡寨主却抬手止住喧哗,盯着苏瑶手里的银针,沉默了片刻:“若你治不好呢?”

“任凭处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瑶指尖捏着银针,寒光在火把下流转,“但若治好了,黑风寨就得听我调遣,从此不再打家劫舍,做我吩咐的事。”

瘦高个被按在石桌上时,浑身抖得像筛糠,眼里满是恐惧。苏瑶按住他后心的 “灵台穴”,运力推拿时,指腹下的肌肉僵硬如石,山贼痛得嘶吼,冷汗浸透了粗布衣衫,黄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就在众人以为他要被捏碎骨头时,她手腕急转,银针 “噗” 地刺入他胁下 “大包穴”,手法快如闪电,稳准狠。

“咳 ——” 瘦高个猛地咳出团黑血,那血黑中带紫,腥臭难闻,原本佝偻的身子竟慢慢直了起来,他试探着活动肩膀,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不…… 不疼了?我真的不疼了!”

山贼们个个看呆了,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连络腮胡寨主都握紧了刀柄,指节泛白,眼神里的惊疑更重了。

“这只是开胃小菜。” 苏瑶拔出银针,血珠在针尖凝成圆润的红点,她甩了甩银针,血珠溅落在地,“你们中还有人常年关节肿痛,阴雨天就像被虫啃,那是风湿入了骨髓;有人眼睛见风流泪,夜里看不清东西,是肝肾阴虚,久拖会瞎;还有人……” 她目光扫过独眼山贼,“伤口愈合后总流脓水,是清创不净,腐肉没除根,是不是?”

众人越听越惊,这些都是弟兄们多年的老毛病,连山寨里的土郎中都束手无策,这女人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连症状都描述得分毫不差?看向苏瑶的眼神里,渐渐多了丝敬畏。

络腮胡寨主突然拔刀砍向石桌,“哐当” 一声,刀锋距苏瑶咽喉只剩三寸,木屑飞溅中,她的发丝被刀风刮得飘起:“你到底是谁?对我们黑风寨如此了解,安的什么心?”

“能救你们的人。” 苏瑶端坐不动,指尖甚至还在整理银针,将它们一根根插回针囊,“也能让你们死得很难看。我若想害你们,昨天就不会给你们的人解毒了。”

刀风刮得她鬓发乱飞,却吹不动她眼底的镇定,她直视着络腮胡寨主的眼睛,毫无惧色。络腮胡寨主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收刀入鞘,刀身与刀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想让我们归顺可以,得先过我这关!我们黑风寨的规矩,打赢我才能当老大!”

聚义厅中央的火把被踢到一旁,露出青石板铺就的空地。络腮胡寨主解下外袍,露出紧实的肌肉,右臂上盘踞着条青色纹身,像条活蛇,随着肌肉的起伏仿佛在游动:“我这‘开山拳’,打遍鹰嘴崖无敌手,你要是能接我三招,我就服你!”

苏瑶活动着手腕,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拳脚无眼,伤了寨主可别怪我。”

“少废话!” 络腮胡率先出招,拳头带着劲风砸向她面门,这拳势大力沉,裹挟着多年的内力,若是被打中,保管鼻梁骨碎裂,脑震荡都是轻的。

苏瑶侧身避开,指尖在她手腕 “阳溪穴” 一弹,那是经脉要穴,络腮胡只觉得手腕一麻,力道瞬间卸了大半,苏瑶借力旋身到她身后,手肘撞向她腰眼的 “肾俞穴”。络腮胡吃痛转身,扫堂腿带着风声袭来,却被苏瑶腾空跃起避开,落下时正踩在她膝盖弯的 “足三里”,古武内力顺着脚底涌入,迫使她 “噗通” 跪倒在地,膝盖与青石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第一招。” 苏瑶站在她身后,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得意。

络腮胡又羞又怒,脸颊涨得通红,翻身站起时抽出靴筒里的短刀,刀光直刺苏瑶心口,这刀又快又狠,显然是杀招,带着股鱼死网破的狠劲。苏瑶却不闪不避,等刀锋距胸口寸许时,突然矮身错步,如狸猫般灵巧,手肘顶住她小腹的 “气海穴”,同时夺刀反剪她手臂,动作行云流水,正是 “惊鸿掌” 中的 “锁喉式”,将她牢牢控制住。

短刀 “当啷” 落地,络腮胡被拧得动弹不得,脸上的络腮胡蹭着石板,划出狼狈的红痕,手臂上传来的酸麻感让她毫无反抗之力。

“第二招。” 苏瑶松开手,退开两步,“还要打吗?”

山贼们个个目瞪口呆,他们从没见过寨主如此狼狈,一个个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络腮胡捂着发麻的手臂,看着苏瑶的眼神里多了丝敬畏:“你这功夫…… 是惊鸿掌?传闻中已经失传的惊鸿掌?”

“算你有眼光。” 苏瑶捡起地上的短刀,用衣袖擦去上面的污渍,露出雪亮的刀锋,“二十年前,你父亲是不是救过个姓苏的女子,那女子当时身受重伤,被你父亲藏在寨中养伤?”

络腮胡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像被雷劈了一样:“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们黑风寨的秘密,除了寨主一脉,没人知晓!”

“被救的是我母亲。” 苏瑶将短刀扔给她,刀在空中翻转,稳稳落在她手中,“她临终前说,黑风寨欠她一条命,若有朝一日遇上,当还这份情。我今日来,一是为了收回被劫的药材,二是为了履行母亲的遗愿,看看能不能帮上黑风寨。”

聚义厅里鸦雀无声,只有火把的噼啪声在回荡,每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络腮胡握着短刀的手微微颤抖,她看着苏瑶,又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忽然单膝跪地:“属下不知是恩人之女,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山贼们见状,纷纷跟着跪倒,黑压压一片磕在青石板上,响声震得洞顶落石,齐声喊道:“参见大小姐!”

苏瑶扶起络腮胡,忽然注意到她耳后有块月牙形的疤痕,像被什么东西烫伤的,边缘还微微凸起。“这疤……”

“是小时候被烙铁烫的。” 络腮胡摸了摸疤痕,声音低沉,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本是镇南侯府的庶女,名叫林薇。因生母被嫡母陷害,说她与人私通,我也被视作孽种,用烙铁烫了这疤痕,扔到乱葬岗,是老寨主,也就是我爹,路过时救了我,带到这黑风寨,跟着他学本事,后来他去世了,我就成了这黑风寨的寨主。”

苏瑶心头一震,镇南侯府正是当年因 “通敌” 罪名满门抄斩的家族,而负责审理此案的,正是萧逸的父亲,当时的大理寺卿萧启明!这其中定有蹊跷,说不定能牵扯出更大的阴谋。

“你母亲的冤屈,我或许能帮你洗刷。” 她目光变得锐利,像出鞘的利剑,“但前提是,你们得听我号令,查清楚当年是谁陷害了镇南侯府,还你们林家一个清白。”

林薇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重重叩首:“属下愿效犬马之劳!只要能为我娘和侯府洗冤,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晨光透过瀑布的缝隙照进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像撒了把碎金。苏瑶看着满厅俯首帖耳的山贼,忽然明白母亲当年为何要救老寨主 —— 这些看似凶悍的匪寇,骨子里藏着比朝堂官员更重的情义,更懂得知恩图报。

她从药箱里取出本医书,递给林薇:“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外伤绝学,里面记载了各种打斗创伤的治疗方法,你们弟兄常年打斗,用得上。” 又拿出张银票,“这是五千两,先把栈道修结实了,再去山下买些药材,我会派医馆的人来教你们辨识草药,以后受伤了也能及时医治。”

林薇接过医书,指尖抚过泛黄的封皮,上面还有母亲留下的淡淡香气,忽然红了眼眶:“属下…… 不知小姐姓名。”

“苏瑶。” 她望着洞口的瀑布,声音清亮,带着种掌控全局的魄力,“从今日起,黑风寨就是我苏瑶的人,谁敢动你们,先问过我手里的针和刀!你们也要约束好弟兄,不许再劫掠良善,我会给你们找条正途,让你们堂堂正正地活着!”

山风卷着水汽涌进洞来,吹得火把猎猎作响,映着每个人脸上激动的神情。苏瑶知道,收服黑风寨只是第一步,镇南侯府的旧案、母亲的死因、影卫的秘密…… 无数线索像蛛网般缠绕,而她手中的针与刀,终将一一挑破这层迷雾,让所有真相暴露在阳光之下。

返程时,栈道上的木板已换了新的,踩上去稳当得很,林薇还派了几个弟兄在两侧护送。苏瑶望着崖下的云雾,忽然觉得这鹰嘴崖不再是绝地,而是她复仇路上,一处坚实的堡垒,而黑风寨的这些人,将会成为她最锋利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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