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星不知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都有些发麻,冰冷的感觉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书房内浓郁的冷檀香,此刻闻起来只觉得压抑而窒息。
她看着那静止下来的珠帘,内心充满了无力感。
继续等下去显然毫无意义,那个男人根本不会给她任何解释。
离开吗?可她今日前来,非但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反而被扣上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罪名”,这让她如何甘心?表兄的生意又该如何?
正当她心乱如麻,进退维谷之际,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轻快的脚步声,与督公府一贯的肃杀沉凝格格不入。
紧接着,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笑意的清朗男声在门外响起:“寒渊兄?可在里头?我得了件新鲜玩意儿,特地拿来给你瞧瞧——咦?这位是?”
沈怜星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只见书房门口,逆着光站着一个身着绯色锦袍的年轻公子。
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眉目俊朗,嘴角天然上扬,带着三分笑意,七分不羁,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顾盼间神采飞扬。
他手中随意把玩着一把玉骨扇,整个人如同一个移动的光源,瞬间驱散了这书房内大半的阴沉之气。
那年轻公子目光落在沈怜星身上,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好奇,随即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书案,以及那静止的珠帘,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哦——”
他拖长了语调,手中的玉骨扇“唰”地一声展开,故作姿态地扇了扇,笑容越发灿烂,“我明白了。定是寒渊兄这不解风情的木头,又把人家姑娘给晾在这儿了,是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迈步走了进来,行动间自带一股洒脱不羁的风流气度。
他走到沈怜星面前,隔着几步距离,笑嘻嘻地拱手一礼,态度自然亲切,丝毫不因身处督公府而拘谨:“这位想必就是近日京城传闻中,医术超群、仁心仁术的沈医女吧?在下崔丙安,是里头那位的……嗯,算是发小吧。”
他指了指内间的方向,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崔丙安?沈怜星心中一动。
她似乎听表兄苏清远提起过这个名字,说是京城崔家的二公子,商业奇才,其建立的商业网络遍布各地,与朝中许多官员都有往来,背景深厚。
没想到,他竟然是宫寒渊的发小?而且看起来关系匪浅,竟能如此随意地出入这戒备森严的书房。
“崔公子。”沈怜星收敛心神,依礼微微屈膝。面对这位突然出现、气场与宫寒渊截然不同的公子,她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沈医女不必多礼。”崔丙安笑容和煦,如同春日暖阳,与他身后那冰冷的书房背景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目光扫过沈怜星依旧带着些许苍白和迷茫的脸颊,又看了看那紧闭的内间珠帘,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
“嗐,寒渊兄就是这脾气,阴晴不定的,尤其是对着……”
他话说到一半,似乎觉得不妥,及时刹住,转而笑道:“沈医女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若有什么得罪之处,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他这话说得圆滑又亲切,瞬间缓和了书房内僵硬冰冷的气氛。
沈怜星看着他真诚(至少看起来真诚)的笑容,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丝。
虽然知道他与宫寒渊关系密切,但此人给人的感觉,远比宫寒渊容易接近得多。
“崔公子言重了。”沈怜星低声道,“是民女冒昧打扰了督公。”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崔丙安摆摆手,浑不在意,“他这人无趣得紧,整天不是处理公务就是摆弄他那些花花草草,有人来跟他说说话,那是他的福气。”
他眨眨眼,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促狭,“尤其是像沈医女这样的美人儿来访,他居然还躲起来,真是不解风情,暴殄天物啊!”
他这番插科打诨,让沈怜星有些哭笑不得,心中的沉重和迷茫倒是被冲散了不少。
“看来寒渊兄今日是不打算出来了。”
崔丙安看了看内间,对沈怜星笑道:“沈医女若是不介意,不如由我送你出去?这督公府路径复杂,守卫又都是些不会笑的木头,别吓着你了。”
他这话无疑是在给沈怜星一个台阶下。
继续留在这里确实已无意义。沈怜星看了一眼那依旧毫无动静的内间,心中叹了口气,知道今日只能到此为止了。
她向崔丙安微微颔首:“那……有劳崔公子了。”
“客气什么,走吧。”崔丙安爽朗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率先朝外走去。
沈怜星最后看了一眼那冰冷的书房和幽深的内间,带着满腹未解的疑团和一丝被崔丙安的出现所带来的短暂轻松,转身跟上了他的脚步。
这位崔二公子的突然登场,如同一道阳光,骤然照进了她与宫寒渊之间这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之中,虽然未能驱散迷雾,却至少让她看到了一丝别样的可能。
或许,从他这里,能窥见一些关于宫寒渊的、不为人知的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