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山看着眼前这群情绪激动的年轻人,再看看旁边几个初来乍到,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新知青,心里也是一阵烦躁和无奈。屯里穷,集体账上根本没钱盖新房子。向上级申请,也都是一些推脱的话。他正想再强调一下“艰苦奋斗”的精神,做做思想工作。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而平静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嘈杂。
“大队长,各位老知青同志,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顿时,院子里所有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到了说话的人身上,正是新来的女知青陈静。她站在王铁山身边,身姿挺拔,面容沉静,眼神清澈而坚定,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陈静迎着众人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平稳地继续说道:“如果屯里允许,我愿意自己出钱,在屯子里申请一块宅基地,建两间土坯房。我和我弟弟住。并且我保证,将来如果我们姐弟离开王家屯,建好的房子无条件归屯集体所有。”
这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自己出钱建房?”
“两间土坯房,那得多少钱啊?”
“归集体所有?这……”
老知青们脸上写满了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自己掏钱盖房,这在物质极度匮乏人人靠工分吃饭的年代,简直是闻所未闻,这新来的女知青,家里得多有钱?或者说,她脑子是不是……
王铁山眼睛猛地一亮,这倒是个绝妙的解决办法。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沉吟了一下,看着陈静,语气郑重地问道:“陈静同志,你这个想法……倒是可以解决实际问题。屯里可以组织社员出工出力,帮你上梁、苫房草。但是,买木料做门窗房梁、买苫房草、买麻绳、买钉子这些材料钱,可不是小数目,就算省着点用,盖两间能住人的土坯房,怎么也得一百多块钱,你……确定能拿出来?而且,你说房子以后归屯里,这话算数?”
“我确定。”陈静毫不犹豫地点头,语气斩钉截铁,“钱的问题,大队长不用担心,我能解决。至于房子归属,我说话算话,只要我和弟弟离开王家屯,房子立刻无偿交给屯集体。”
说完,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刚才抱怨最凶的孙小花、李强等人,语气不卑不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锋芒,“而且,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解决眼前的实际困难。刚才不是有同志担心我们新来的挤占了空间,影响大家休息吗?我们搬出去住,正好能缓解知青点的住房压力,对老知青、新知青都好,大家都能睡个安稳觉了。”
孙小花被陈静这直白的话噎得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又羞又恼,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哟,陈知青真是有钱啊……这口气大的……” 语气里的酸味和嫉妒几乎要溢出来。
陈静却像没听见一样,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王铁山,等待他的答复。
王铁山心中大喜,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仅解决了新知青的住宿问题,还给屯里白赚两间房,他立刻拍板,声音洪亮:“好...陈静同志觉悟高,办法好,这事我看行,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给你划块好点的宅基地,组织人手,趁着秋收前还有点空档,抓紧时间给你把房子盖起来。”
王铁山的话音刚落,站在陈静旁边的欧阳雨桐也向前一步,落落大方地开口,声音温婉却坚定:“大队长,我也想学习陈静同志。我家境尚可,也愿意自己出钱,在屯里申请一块宅基地,建一间土坯房自己住。将来离开时,房子同样无偿归屯集体所有。” 她的话条理清晰,显然也是经过考虑的。
李建军和周刚对视一眼,两人小声嘀咕起来。周刚家境普通面露难色,小声说:“建军,这……这得多少钱啊?我家可没那么多……”
李建军是个爽快仗义的东北小伙,他拍了拍周刚的肩膀压低声音:“刚子,别怕,咱俩合建一间,钱我多出点,你意思意思就行,总比挤在这小炕上强,冬天冻死个人。”
说完,他抬起头,对着王铁山大声说道:“大队长,那我们俩男知青也合建一间行不?钱我们俩凑,将来房子也归队里。”
“行...都行...太好了!”王铁山此刻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心花怒放来形容。
困扰他多时的难题,竟然被这几个新知青用这种方式解决了,不仅没花队里一分钱,还给屯里平添了四间未来的集体财产,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好,都是好同志!有觉悟!有办法!” 他连声称赞,“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几个”他指了指陈静五人,“今晚先在知青点挤一挤,克服几个晚上,明天一早,我就安排人,给你们划宅基地,准备材料,咱们争取在秋收前把房子盖起来!”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山后,暮色笼罩了小院。新老知青们的心情却各不相同。
老知青们看着陈静几人,眼神复杂,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松了一口气的释然。而陈静、欧阳雨桐、李建军和周刚,则感到一种掌握自己居住环境的踏实感。
王铁山雷厉风行,见方案已定,便不再耽搁,大手一挥:“成,就这么办,你们先歇着,我去找黄书记和铁蛋合计合计,给你们挑块好地,再调派劳力,争取明天就动工。”
说完,他像一阵风似的,迈着军人特有的矫健步伐,匆匆离开了知青点小院。
大队长一走,院子里原本紧绷的气氛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微妙地缓和了不少。
老知青们虽然心里可能还有些小疙瘩,但新知青主动搬出去解决矛盾,这结果总比挤在一起强。
张伟作为队长,也松了口气开始张罗起来:“赵琳,孙小花,你们去厨房看看,把晚上那茬子高粱米粥多加点水,贴的玉米面饼子也多和点面。钱大勇,你去地窖再拿俩腌萝卜疙瘩出来,新同志来了,咱们得管顿饱饭。”
尽管条件有限,但一顿简单的接风饭还是透着一股朴实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