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自那阴暗潮湿的通道中走出，重新回到那条肮脏狭窄的后巷。望仙城独有的，混杂着食物、尘土与人烟的喧嚣气息扑面而来，与方才石室中的血腥死寂形成了剧烈的反差，让林逸飞和钱灵儿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师弟，我们现在……是直接回分殿复命吗？”终于，还是心思活络的钱灵儿忍不住先开了口。她看了一眼李毅的背影，问话的姿态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请示的意味。
李毅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不，不能就这么回去。我们得把戏演得更像一些。”
“我们这个样子回去，说自己什么都没找到，你觉得那个内鬼会信吗？”李毅反问道。
钱灵儿瞬间领会了李毅的意思，她接口道：“李师弟是说，我们这个样子太‘干净’了。一场空手而归的探查，至少也该是灰头土脸，疲惫不堪才对。”
“没错。”李毅点了点头，“所以我们不仅要回去，还要演得像那么回事。疲惫，失望，甚至带点被愚弄的愤怒。
林逸飞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让他去扮演一个失败者，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但他却无法反驳，因为李毅说的每一个字，都切中了要害。在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面前，任何一丝不合常理的举动，都可能让对方警惕。
“好！演就演！”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然后猛地一跺脚，催动灵力，将巷子里的污水与尘土卷起，毫不客气地弄脏了自己的衣袍下摆，原本英挺的剑修，瞬间多了几分狼狈。
钱灵儿见状，也是有样学样，掐了几个最基础的水诀和土诀，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原本娇俏的容颜也显得憔??悴了几分。
李毅赞许地看了两人一眼，这位林师兄虽然傲气冲天，但终究不是蠢货，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下身段。
“这就对了。”李毅自己倒是没怎么动，他原本就维持着恭顺畏缩的模样，此刻只需要让自己的气息显得更紊乱虚弱一些，便足够了。
“现在，是第二个问题。”李毅话锋一转，“我们该如何将内鬼的事情，安全地告知赵殿主？”
这个问题，才是真正的难题。
钱灵儿刚刚放松了一点的心弦，又立刻绷紧了。“分殿之内，人多眼杂。我们若是贸然求见殿主，恐怕还没见到人，消息就已经传到内鬼耳朵里了。到时候，就打草惊蛇了。”
林逸飞也冷静了下来，他闷声道：“那怎么办？难道用宗门的传讯符？不行，传讯符也要经过执事堂分发，同样不安全。”
“所以，我们不能主动去找殿主。”李毅的结论让两人都愣住了。
“不主动找？那我们怎么告诉他？”林逸飞脱口而出。
李毅的嘴角勾起一抹难言的弧度，他看着林逸飞，缓缓说道：“我们要让殿主，主动来找我们。”
“让殿主来找我们？李师弟，你不是在说笑吧？我们三个练气期弟子，何德何能……”钱灵儿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事在人为。”李毅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关键，就在林师兄你身上。”
“我？”林逸飞指了指自己，满腹疑窦。
“对，就是你。”李毅的计划在脑海中已然成型，“林师兄，你是什么身份？玄天剑宗外门精英，剑术高超，为人……嗯，向来傲气。
林逸飞不知道李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沉着脸听着。
“一个如此高傲的精英弟子，接了一个在他看来很简单的任务，结果却扑了个空，白跑一趟。按照你的性子，你会怎么做？”李毅循循善诱地问道。
林逸飞想也不想，便冷哼道：“自然是心中不爽，觉得是发布任务的人情报有误，浪费我的时间！”
“对了！”李毅一拍手，“光心中不爽还不够。你得表现出来，要大发雷霆，要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不满！”
“什么？”林逸飞的眼睛瞪得滚圆，“你让我去分殿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不成体统，就对了！”李毅加重了话音，“你想想，一个心高气傲的天才弟子，任务失败后恼羞成怒，在分殿大堂里大吵大闹，抱怨任务情报不准，这合不合你的性子？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林逸飞哑口无言。他不得不承认，这事儿……他还真干得出来。
钱灵儿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她彻底明白了李毅的计策，忍不住赞叹道：“妙啊！这实在是太妙了！林师兄你这么一闹，在别人看来，完全就是你平时的作风，是任务失败后的迁怒之举。那个内鬼只会觉得你确实没找到陷阱，绝不会想到我们已经发现了他的阴谋！”
“不仅如此。”李毅继续补充道，“我们这次任务，是殿主亲自过问的。你闹得越大，消息就越容易传到殿主耳中。一个普通的任务失败，殿主或许不会在意。但一个被他关注过的任务，执行者回来后却如此反常地大闹，赵殿主身为筑基修士，心思缜密，必然会觉得事有蹊跷，从而召见我们询问详情。到那时，我们不就有机会了吗？”
这个计划，一环扣一环，将所有人的性格和反应都计算了进去。它利用了林逸飞的性格作为掩护，利用了分殿的人多口杂来传播消息，最终的目的，就是将选择权，交到那位素未谋面的赵殿主手上。
如果赵殿主真是个尽职尽责之人，他一定会来。
如果他对此不闻不问，那说明此人要么昏庸无能，要么……这望仙城分殿，已经烂到了根子里，他们三人也只能另寻他法了。
林逸飞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李毅看着他，最后加了一剂猛料：“林师兄，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是为了你那点可笑的脸面重要，还是我们三个人的性命，以及揪出宗门叛徒的大义更重要？或者说，师兄你的剑心，已经被区区一个埋伏，磨平了棱角？”
“够了！”林逸飞猛地抬头，双目赤红，“谁说我的剑心被磨平了！不就是演戏吗？我演！我今天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天才的怒火！”
“好。”李毅满意地点了点头，“钱师姐，待会儿你和我就负责在一旁‘劝架’，越劝火越大越好。”
“我明白。”钱灵儿心领神会。
三人计议已定，不再耽搁，朝着玄天剑宗望仙城分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