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记粥铺”弥漫着熟悉的米香和烟火气。正是晚高峰前的清闲时段,店里客人不多。吴念系着干净的围裙,在后厨帮表姨徐芳准备晚上的食材,偶尔出来收拾一下桌子。
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贵客”。吕宋一和张柏面前各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几碟清爽的小菜。
张柏,吕宋一的发小之一,家里做高端酒店业,也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但性格比吕宋一更外放、更八卦。他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视线在忙碌的吴念和对面明显心不在焉的吕宋一之间来回扫视。
“喂,宋一,”张柏压低声音,身体前倾,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你丫抽什么风?大老远把我叫到这…城西犄角旮旯喝粥?”他用勺子敲了敲碗边,“这粥是不错,但也不至于让你吕大少亲自当司机还巴巴地请我吃吧?”
吕宋一没理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刚从后厨出来的吴念。她正低着头,认真地用干净的抹布擦拭旁边一张刚收拾好的桌子。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落在她微微垂下的脖颈上,勾勒出纤细柔和的线条。她神情专注,动作麻利,带着一种与这小小粥铺融为一体的沉静力量。
看着看着,吕宋一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极其微小的、近乎温柔的弧度。这一幕恰好被一直盯着他的张柏捕捉个正着!
“卧槽!”张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差点被粥呛到,他猛地凑近吕宋一,声音压得更低,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宋一!你刚才…你刚才是不是看着那姑娘…笑了?还是那种…怎么说呢…” 张柏努力寻找着形容词,挤眉弄眼,“…发骚的笑?”
“放屁!”吕宋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回神,脸上那点柔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被戳破心事的羞恼和暴躁。他恶狠狠地瞪了张柏一眼,压低声音斥道:“你眼睛被屎糊了?老子那是…那是觉得这粥味道还行!” 他为了掩饰心虚,故意舀了一大勺粥塞进嘴里,结果被烫得直吸气。
“得了吧你!”张柏才不信,他贼兮兮地笑着,用胳膊肘撞了撞吕宋一,“跟兄弟还装?快说,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我就说你最近不对劲!飙车都少了,还老往城西跑!原来是春心萌动了啊!”
“看上她?”吕宋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之以鼻,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点,“就她?一个浑身是刺、动不动就顶嘴、脾气比牛还倔的穷学生?本少爷会看上她?追我的女人从城东排到加拿大,我闭着眼随便挑一个都比她强百倍!” 他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真理。
张柏也不反驳,只是嘿嘿笑着,眼神越发促狭,像只狡猾的狐狸:“哦?是吗?那吕大少,我冒昧问一句……”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紧紧锁住吕宋一的眼睛,“您老人家…长这么大,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吗?不是别人追着你,是那种…看见她就心跳加速,看不见就想的那种?”
吕宋一被他问得一怔。喜欢?他脑海里瞬间闪过烟火下那张生动的侧脸,图书馆里专注的剪影,还有巷子里那狠厉又脆弱的模样…心跳似乎又有点不受控制。但他立刻把这荒谬的感觉压下去,梗着脖子,眼神却有些飘忽:“当…当然有!本少爷万花丛中过,什么没见过!”
可他这片刻的迟疑和略显别扭的反应,在情场老手张柏眼里,简直如同黑夜里的明灯!
“噗哈哈哈哈!”张柏终于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引来店里零星几个客人和刚擦完桌子的吴念的侧目。张柏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吕宋一,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得!破案了!吕大少!敢情您老人家是初恋啊!纯情!太纯情了!哈哈哈哈!”
“张柏!你他妈找死!”吕宋一被笑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隔着桌子就去揪张柏的衣领,两人在狭窄的卡座里推搡起来,动静不小。
吴念皱着眉看着窗边那两个打闹的“贵客”。他们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半天,声音忽大忽小,还时不时爆发一阵压抑的笑声和恼火的低吼。现在更是动起手来了!这两个家伙,凑在一起肯定没密谋什么好事!说不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她心里一阵烦躁,这俩人严重影响粥店的清静!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耐,端着两杯刚倒的白开水走过去,面无表情地将水杯“咚”地一声放在他们桌上,声音冷淡,带着明显的疏离和逐客意味:
“两位,水。粥和小菜都上齐了,请慢用。吃完早点走,我们晚高峰要开始了,位置紧张。” 她说完,看也不看两人,转身就走回后厨,背影透着一种“眼不见为净”的决绝。
吕宋一和张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送客”弄得一愣,推搡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张柏看着吴念消失在门帘后的背影,又看看旁边脸色瞬间沉下来、眼神复杂地盯着那杯水的吕宋一,不怕死地凑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语重心长又带着调侃:
“行了行了,别瞪了,眼珠子都快掉杯子里了。兄弟最后一句忠告,”他竖起一根手指,“追姑娘,讲究策略!就你现在这水平,跟个愣头青似的,只会傻乎乎地‘偶遇’‘顺路’,还动不动就炸毛,人家姑娘能给你好脸色才怪!想拉小手?想亲小嘴?猴年马月去吧!”
他拍了拍吕宋一的肩膀,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想学?求我啊!兄弟免费传授你几招泡妞秘籍,保管让你事半功倍!” 说完,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看好戏似的看着吕宋一。
吕宋一没说话,只是脸色更黑了。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看着那杯吴念重重放下的白开水。杯里的水因为刚才的震动还在微微荡漾。他想起她给别的客人送水时,虽然也谈不上热情,但至少是平和有礼的。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憋闷,悄然在吕宋一的心头蔓延开。他烦躁地推开面前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粥。
“闭嘴!吃你的!”他恶声恶气地对张柏低吼,端起水杯猛地灌了一口。冰凉的白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无名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委屈。
他吕宋一,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冷遇?偏偏……他还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张柏那句“猴年马月”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他狠狠瞪了一眼后厨的方向,却又在吴念再次掀开门帘出来时,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刚才那个恶狠狠瞪人的不是他。
吴念抱着一摞刚洗好的碗碟走出来,目不斜视地将碗碟放进消毒柜。她依旧能感觉到窗边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带着点探究,又似乎有点……怨念?她心里冷哼一声:看什么看!吃完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她没意识到,自己对待吕宋一的态度,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一种特殊的“在意”。而这微妙的变化,正悄悄地把他们的关系拉的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