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庭院的誓言》(十)
小宇的女儿陆念安满周岁那天,晚晴居的庭院里来了许多客人。石榴树的枝桠上挂着红灯笼,廊下摆满了亲朋好友送的贺礼,孩子们在青石板路上追逐打闹,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
念安穿着一身红肚兜,被明宇抱在怀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四周。当小宇把她抱到那棵百年石榴树下时,她忽然伸出小胖手,抓住了一根垂下来的枝条,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孩子,跟她曾曾祖母一样,跟这树有缘。”苏念看着孙女的样子,眼眶微微发热。
明宇点点头,目光落在庭院中央的月光石上。那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里面插着三炷香——那是每天清晨,他都会来祭拜的地方。
念念带着孩子来看望老人时,总会给念安讲曾曾祖父母的故事。她指着书房里的古籍说:“曾曾祖母就是在这里,和曾曾祖父相遇的。他们一起整理这些旧书,一起在庭院里看昙花开,一起把日子过成了诗。”
念安似懂非懂地听着,小手却在书页上轻轻抚摸,像在触摸那些遥远的时光。
小宇的修复室越来越有名,甚至有人从国外寄来残破的古籍,请他修复。他始终记得爷爷的话,每修复一本书,都会认真记录下背后的故事。这些故事渐渐积累成厚厚的几大本,被他放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成了晚晴居新的宝藏。
有一次,他收到一本民国时期的日记,里面记载着一个女子等待参军丈夫归来的故事。日记的最后一页,夹着一片干枯的石榴花瓣,字迹已经模糊,却能看出“等你回家”四个字。小宇花了半年时间才修复好这本日记,寄还给委托人时,对方回信说:“谢谢您让我奶奶的等待有了归宿,她临终前还在念叨,说院子里的石榴花开了,他该回来了。”
小宇看着那封信,忽然想起晚晴居的石榴树。原来无论时光过去多久,爱与等待的故事,总在不同的地方上演着。
念念的儿子周慕言考上了大学,选择了古建筑保护专业。临行前,他在晚晴居待了整整一周,用画笔细致地描绘着老宅的每一个角落——雕花的木门,斑驳的墙壁,爬满青藤的院墙,还有那棵永远枝繁叶茂的石榴树。
“我想把晚晴居保护好,”他对父母说,“让曾曾祖父母的故事,能一直传下去。”
念念看着儿子认真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出版的那本书。原来传承从来都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像庭院里的藤蔓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就爬满了时光的墙。
又是一个中秋夜,一家人聚在晚晴居。明玥和周亦辰已经头发花白,却依旧手牵着手坐在藤椅上;明宇和苏念在厨房忙碌,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小宇和妻子在给孩子们讲古籍里的故事;念安和慕言则趴在石榴树下,数着天上的星星。
月光如水,洒在古老的庭院里,将所有人的身影都拉得长长的。明玥看着庭院中央的月光石,忽然轻声说:“你看,知珩和清辞好像就在那里,看着我们呢。”
周亦辰握紧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是啊,他们一直都在。”
晚风吹过,廊下的风铃叮当作响,像是在回应他们的话语。石榴树的叶子沙沙作响,仿佛在讲述那些尘封的往事。陆知珩和沈清辞的身影,仿佛真的在月光中浮现,他们相拥着,微笑着,看着这满院的子孙,眼神里满是欣慰。
“曾曾祖母说,最好的爱情是平平淡淡中的不离不弃。”念安忽然仰起小脸,对身边的慕言说。
慕言点点头:“曾曾祖父说,爱会像月光一样,永远照亮我们的路。”
孩子们的对话传到大人们的耳朵里,大家都笑了,眼眶却不约而同地湿润了。
夜深了,客人们渐渐散去。小宇和妻子收拾着庭院,发现月光石旁不知何时多了两朵昙花,洁白的花瓣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是爷爷和奶奶回来了。”小宇的妻子轻声说。
小宇点点头,弯腰将昙花轻轻拾起,放在一个青瓷碗里。他知道,这是晚晴居的祝福,是爱与时光的见证。
月光如水,洒在古老的庭院里,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满院的人都已睡熟,只留下那两朵昙花,在寂静的夜里散发着清香,像一曲无声的爱之乐章。这乐章里,有陆知珩与沈清辞的初遇,有明玥与周亦辰的相守,有小宇与妻子的传承,还有念安与慕言对未来的期盼。
它会一直奏响下去,在每一个花开的春天,每一个蝉鸣的夏日,每一个叶落的深秋,每一个飘雪的寒冬。在这座古老的庭院里,在一代又一代人的生命里,永不落幕。
晚晴居的故事,还在继续。就像那轮永远皎洁的明月,就像那棵永远结果的石榴树,在时光的长河里,静静诉说着一个关于爱与永恒的秘密——原来最好的誓言,从不是轰轰烈烈的承诺,而是把平凡的日子过成诗,把彼此的名字刻进岁月里,让爱像月光一样,代代相传,直至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