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北境的风卷着雪粒敲打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艾尔望着远处逐渐亮起的灯火，突然问道：
你恨我吗？
什么？
武斗祭那天。艾尔的指尖在杯沿画着圈，我差点刺穿你的心脏。
莱恩的灰眼睛眨了眨，随即大笑出声：拜托！那是我这辈子最爽的一次败仗！他跳下窗台，一把搂住艾尔的肩膀。
艾尔忍不住笑了。这个笑容让他看起来更年轻了，像是某个误入血族城堡的人类学院生。
对了。莱恩突然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绒布包，给你的。
艾尔解开系带，里面是一对银质的剑穗，末端缀着小小的蓝宝石——和上次被瑟尔特烧掉的那对几乎一模一样。
秘银镀层，不含圣水。莱恩得意地眨眨眼，这次保证烫不着你。
艾尔抚摸着冰凉的宝石，突然想起临行前瑟尔特为他整理衣领时说的话：
别给夜影家丢脸。
当时他以为这是警告，现在才明白是许可——瑟尔特大概早知道他会收下这份礼物。
暮星家族的宴会厅中央矗立着一座冰雕的玫瑰园，每一片花瓣都在魔法火焰的照耀下折射出七彩光晕。艾尔坐在客席首位，发现自己的酒杯被特意换成了夜影家喜欢的血玉杯。
尝尝这个。薇奥拉夫人亲自为他布菜，雪鹿肉冻，用月光草汁腌制的。
艾尔道谢时，夫人又红了眼眶。洛里安领主在长桌另一端观察着这一切，灰眼睛里藏着难以解读的情绪。
艾尔·夜刃。酒过三巡，领主突然开口，听说你能操控血晶？
宴会厅瞬间安静。血晶术是西部高等血族的标志能力，混血种极少能掌握。
艾尔放下酒杯：是的，大人。
展示一下。
莱恩在桌下踢了踢艾尔的靴子，眼神充满鼓励。艾尔深吸一口气，用银餐刀划破指尖——血珠涌出的瞬间，整个宴会厅响起一片抽气声。
那些血珠没有坠落，而是在空中凝结成无数细小的冰晶，随着艾尔的指尖轻摆，逐渐编织成一幅微缩的北境地图。更惊人的是，地图上甚至标出了黑雾峡谷和暮星城堡的位置，每一处细节都精确得令人发指。
洛里安的瞳孔微微扩大：这是……
我来时的路线。艾尔轻声解释，血晶会记录经过之地的温度与地形。
暮星领主突然起身，所有北境贵族立刻停止交谈。他走到艾尔面前，灰眼睛直视着那双冰蓝色的瞳孔：
瑟尔特·夜影知道你的价值吗？
艾尔与他对视，颈间的银链在火光中泛着微光：正因知道，才派我来。
这句话让洛里安大笑出声。他拍了拍艾尔的肩，力道大得能让普通人类骨折：莱恩！明天带他去冰晶矿洞！让这小子看看真正的北境宝藏！
宴会重新热闹起来。莱恩凑到艾尔耳边：你居然用血晶画地图！父亲最吃这套了！
艾尔抿了口酒，任由冰蓝色的液体滑过喉咙。他望向窗外——北境的极光正在夜空中舞动，像瑟尔特挥剑时留下的残影。
银链微微发烫，仿佛远方的领主也在仰望同一片天空。
晨霜·冰晶矿洞
黎明时分，北境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冰晶，拍打在艾尔的斗篷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跟在莱恩身后，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向暮星城堡后山的矿洞走去。
再走十分钟就到了！莱恩回头喊道，灰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父亲特批我们进主矿脉，那里有千年不化的血晶簇！
艾尔点点头，呼出的白雾在睫毛上结了一层薄霜。他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银链——瑟尔特允许他在北境自由行动，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从未消失。
艾尔！小心——
莱恩突然拽住他的手臂。艾尔低头，发现自己正踩在一处薄冰上，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冰缝。
这里每年都吞几个粗心的矿工。莱恩半开玩笑地说，手却牢牢抓着艾尔的手腕没松开，你要是掉下去，瑟尔特大人非把我冻成冰雕不可。
艾尔刚要回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等等！等等我！
薇奥拉·暮星提着厚重的裙摆追上来，银灰色的长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鼻尖冻得通红。她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绒布包裹，跑得太急差点在冰面上滑倒。
母亲？！莱恩瞪大眼睛，您怎么——
围巾！薇奥拉气喘吁吁地站定，从包裹里抽出一条深蓝色的羊毛围巾，今早气温零下四十度，这孩子居然只穿了件单斗篷！
艾尔愣住了。围巾被不由分说地绕上他的脖颈，羊毛蹭过下巴的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薇奥拉的手指在系结时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紧张。
夫人，我不怕冷。艾尔轻声说。血族的体温本就偏低，何况他体内流淌着瑟尔特的血。
胡说！薇奥拉瞪他，那眼神让艾尔想起夜影城里偶尔遇到的护崽母狼，混血种的血液循环比纯血族快三倍，散热更快，当然更容易失温！
艾尔眨了眨眼。这个理论他从未听说过——瑟尔特从不在意他会不会冷，只关心他的剑够不够快。
围巾上有阳光的味道。
很奇怪，北境终年不见阳光，但这团柔软的羊毛却散发着晒过太阳后特有的暖香。艾尔忍不住把半张脸埋进去，呼吸间都是干燥温暖的气息。
薇奥拉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她变魔术般从包裹里又掏出一个鎏金小手炉：还有这个！里面是永燃血炭，放在口袋里能暖——
母亲，莱恩无奈地打断，血族不需要手炉。
可他手指都冻青了！薇奥拉执拗地抓过艾尔的手。确实，常年握剑的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那是混血种特有的血液循环问题。
手炉被强硬地塞进艾尔掌心。金属外壳上雕刻着繁复的雪绒花，透过镂空花纹能看到内部跳动的暗红色炭火——那是用血族魔法特制的燃料，一颗能燃烧整整一个月。
我……艾尔的喉咙发紧，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