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这是干嘛？给敌人送弹药？”
潘子看着严景行账户里的资金像溪流一样汇入那个代表着“碳排放”的陌生池子，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烧了。一边是自家后院起火，盟友危在旦夕；另一边，自家老大却在帮着纵火犯往灶里添柴。这操作，他完全看不懂。
“送弹药？”严景行关掉了交易界面，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已经敛去，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潘子，你见过斗兽吗？最高明的猎手，不是在野兽饥饿的时候去搏斗，而是在它吃得最饱、最志得意满的时候，给它致命一击。因为那个时候，它最重，跑不快，也最轻敌。”
潘子似懂非懂，他只知道，现在那几家科创板公司的创始人，恐怕连哭都找不到调了。
严景行没再解释那个遥远的“碳排放”棋局，他将注意力完全转回了眼前的麻烦。
“老鬼那边有消息了吗？”
“回了，”潘子赶紧把手机递过去，“约好了，一个小时后，在城西的‘静心茶舍’。老鬼说，这个王海接到电话的时候，差点把手机掉进马桶里。”
“那就好。”严景行点了点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屏幕上瞬间被密密麻麻的财务数据填满。星河智能、深蓝药业……几家公司的招股说明书、历年财报、审计报告，像尸体一样被并排陈列开来，等待着解剖。
“哥，你这是要……亲自查账？”潘子凑了过来。
“审计报告是给外人看的体检单，我要看的是原始病历。”
严景行的意识沉入记忆宫殿。这一次，宫殿里没有K线图，没有资金流，而是变成了一间庞大的、虚拟的会计师事务所。无数份文件、合同、发票、银行流水悬浮在空中，被无形的力量分门别类。
他的超算大脑开始以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进行着交叉验证。
【星河智能，2021年第四季度财报，研发费用870万。】
【其中，“新型传感器算法测试项目”，支出320万。】
【项目负责人薪资支出80万。】
严景行调出当年申城的行业薪资数据，同级别的算法工程师，年薪天花板是60万。多出来的20万，去了哪里？
【设备租赁费150万。】
他追踪这笔费用的收款方——“申城创科设备租赁有限公司”。公司法人，是华泰联合证券一位高管的小舅子。这家公司名下，没有任何固定资产，只有一个注册地址，位于郊区的一间民房。典型的皮包公司。
【技术服务外包费90万。】
收款方是一家香港公司，资金到账后，当天就以“咨询费”的名义，转入了另一个离岸账户。
一笔笔，一条条。
在普通审计师眼里“合理合规”的账目，在严景行的超算大脑面前，被瞬间撕下了伪装。那些被精心包装成“研发投入”的费用，本质上就是一团垃圾。销售回扣、高管分红、利益输送……它们像癌细胞一样，早就侵蚀了这些公司的根基。
赵家根本不需要伪造证据，他们只需要轻轻一推，这栋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楼就会轰然倒塌。
“我操……”潘子看着严景行在屏幕上标注出的一个个红圈，只觉得触目惊心，“这他妈哪是注水猪肉，这简直就是一头用塑料吹起来的猪啊！里面全是空的！”
“所以，堵是堵不住的。”严景行关掉了所有数据，“脓包，必须戳破。但谁来戳，什么时候戳，用什么姿势戳，这里面有讲究。”
他看了一眼时间，对潘子说：“走吧，去见见那位手艺精湛的‘财务包装师’。”
……
静心茶舍，名字雅致，位置偏僻。
王海要了个最里面的包间，面前一杯顶级的龙井已经凉透了，他一口没喝。他不停地看着手表，额头上的汗珠比茶杯里的水珠还要密集。
作为金牌保荐人，他见过大风大浪，也懂得如何游走在规则的边缘。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牵线的人，把企业和资本完美地缝合在一起，然后收取高昂的佣金。
直到半小时前，一个电话打来，只说了一句话：“你瑞士银行的账户，还安全吗？”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从一个牵线人，变成了一只被蛛网缠住的苍蝇。
包间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年轻人。为首的那个，清瘦俊逸，眼神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他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王总，久等了。”严景行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你们是谁？想干什么？”王海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努力维持着镇定，但端着茶杯的手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严景行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推到王海面前。
王海颤抖着打开。
纸上没有威胁的言辞，只有一串数字和字母。
`UbS, Account Nr. 88-459-2241-7`
`holder: mr. wang hai & mrs. Li Juan`
`current balance: 3,475,200 chF`
王海的脸，“刷”的一下，白得像一张宣纸。这是他和老婆的联名账户，是他从业十年，所有“灰色收入”的最终归宿。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被人扒得底裤都不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嘴硬道。
“没关系。”严景行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星河智能，2021年，为了凑够研发费用占营收15%的上市标准，你们把一笔600万的广告投放费用，拆分成了12个‘技术验证项目’，每个50万，刚好卡在不需要董事会审批的额度内。这些项目的合同、发票，全都是你手下一个叫刘伟的副总监，找人伪造的。这个刘伟，上个月刚在澳门输了三百万，你猜，赵家的人找到他没有？”
王海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严景行像是没看见，继续说：“深蓝药业，他们最大的一项‘专利’，所谓的新型靶向药分子结构，其实是从德国一家快破产的实验室买来的，花了50万欧元。你们把它包装成自主研发，资产评估作价8000万人民币，计入无形资产。这件事，只有你和深蓝的创始人知道。我说的对吗，王总？”
王海彻底崩溃了。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是在威胁，他是在陈述事实。他就像一个站在玻璃墙外的魔鬼，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看得一清二楚。
“赵家……赵家给了你什么好处？”王海的声音嘶哑，“我都可以双倍给你！不，三倍！”
“赵家能给你的，我没兴趣。”严景行放下茶杯，看着他，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那是怜悯，“赵家让你当一把刀，捅死这几家公司，顺便也捅死你自己。等你没了利用价值，你猜这笔瑞士银行的流水，会出现在谁的办公桌上？”
王海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他想到了那种结局。
“我给你另一条路。”严景行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王海的心上，“赵家手里的，是举报信。我要的，是证据。”
“举报信和证据……有什么区别？”王海不解。
“举报信，是鱼死网破。证据，是手术刀。”严景行一字一顿，“我要你们当年‘指导’这些公司进行财务包装的全套资料。内部邮件、会议纪要、未经修改的原始底稿，甚至是你们教他们如何应对证监会问询的培训手册。我要所有东西，一字不差。”
王…海明白了。
赵家是要引爆一颗炸弹，把所有人都炸死。
而眼前这个人，他要的是这颗炸弹的遥控器。他想决定，什么时候炸，炸谁，不炸谁。
这是一个更可怕的玩法。
“我凭什么相信你？”王海做了最后的挣扎。
严景行笑了。他拿出手机，当着王海的面，删掉了那张记录着银行账户的便签。
“因为你没得选。”严景行站起身，“赵家把你当成用完即弃的刀。而我，可以让你成为这场大戏的污点证人。刀的下场是被扔掉，证人，可是有保护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潘子跟在后面，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在他们快要走出包间时，身后传来了王海绝望而又带着一丝希冀的声音。
“等一下！”
他从公文包的夹层里，取出一个黑色的U盘，放在了桌上。
“所有东西，都在里面。这是我留的后手，没想到……”
严景行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聪明的选择。”
走出茶舍，潘子终于忍不住问：“哥，我们拿到了这玩意儿，不就等于我们也能随时弄死这几家公司了？我们到底是要救他们，还是要……”
严-景行捏着那枚小小的U盘，感受着里面蕴藏的巨大能量。
“救？”他冷笑一声，“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要用这把刀，去割一块更肥的肉。”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金融区的方向，那里，是华泰联合证券的总部大楼。
赵家想用这几家公司的命，来换取暴利和时间。
而他，要用这把刀，直接插进保荐券商的心脏！
ps：手握屠刀，严景行不斩病体，反向券商，他究竟想布一个怎样颠覆性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