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让赵家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
严景行的话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在潘子滚沸的热血里，瞬间让那股子要把人挫骨扬灰的冲动，凝结成了更具杀伤力的寒意。
“哥，你说怎么干？我这就去把那姓李的绑了，让他把合同吐出来！”潘子摩拳擦掌，在他简单的世界观里，对付恶人，就该用比他们更直接的拳头。
“绑架是最低效的手段。”严景行转过身，眼中的怒火已经完全内化，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我们要让他，心甘情愿地，把屠刀递到我们手上。”
他调出李伟的照片，一个油头粉面、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笑起来的样子精明又贪婪。
“潘子，你需要一个新身份。”
半小时后，潘子对着镜子，感觉自己快不认识自己了。
身上是严景行不知从哪翻出来的、略显浮夸的大牌LoGo t恤，手腕上戴着一块沉甸甸的假金表，脖子上还挂着一条能拴住藏獒的粗金链子。配合他特意做出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嘴脸，活脱脱一个刚拆迁分了八套房，正愁钱没处花的土老板。
“哥，我这样……行吗？”潘子扯了扯脖子上冰凉的链子，浑身不自在，“感觉跟个唱二人转的似的。”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严景行往他耳朵里塞进一个米粒大小的无线耳机，自己则戴上另一端，“记住，你叫王大强，开沙场的，没什么文化，但为人仗义，最信‘兄弟’和‘运气’。你的钱，是卖沙子卖出来的血汗钱，每一分都想让它生崽。”
“好嘞，王大强，强哥！”潘子清了清嗓子，瞬间入戏，挺着肚子，用鼻孔看人，“这气质，拿捏了。”
严景行没理会他的贫嘴，将一个伪装成车钥匙的微型录音笔和摄像头塞给他：“见到李伟，别多话，听我指挥。你的任务只有一个，让他相信你是一头又肥又蠢的猪，迫不及待想跳进他的屠宰场。”
……
华天证券中山路营业部。
李伟看着眼前这位“王大强”老板，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脸上却堆满了春天般温暖的笑容。
“王总，您真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款‘稳赢宝’，就是为您这样的实干家量身打造的！”他亲手给潘子泡上一杯大红袍，将那份印刷精美的合同推了过去，“您看，白纸黑字，亏损，我们营业部承担百分之七十！放眼整个市场，您上哪找这么有担当的券商去？”
潘子拿起合同，装模作样地翻了两页，眉头拧成了疙瘩，嘴里嘟囔着：“这字儿咋恁多……看着脑壳疼。”
耳机里传来严景行冷静的声音：“问他，钱是怎么个稳赢法。”
潘子立刻抬头，憨厚地问道：“李经理，我这人读书少，就认死理。你们拿我的钱去干啥，能保证稳赢啊？要是跟买股票似的，一天涨一天跌的，我这心……我这心脏可受不了。”
李伟一听，笑得更灿烂了，他要的就是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客户。
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凑近了些：“王总，这可是我们内部的机密。不瞒您说，我们营业部背后有高人指点，专门操作一只票，叫‘星海未来’！您听说过吧？现在的龙头！我们有内幕消息，这只票，目标是星辰大海！现在进去，等于捡钱！”
潘子“哦”了一声，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活像个听见财神爷敲门的傻子。
“星海未来？我听说了！我那帮兄弟都在买！都说能涨到一百块！”
“一百块？”李伟不屑地撇了撇嘴，“王总，您的格局小了。我们的目标，是三百！翻十倍！”
耳机里，严景行的声音响起：“告诉他，你信不过，除非他个人给你担保。”
潘子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为难的神色：“李经理，不是我信不过你们公司，主要是……这钱是我准备给我儿子娶媳d妇的，万一……要不，您个人给我签个字据？就说您保证能赚钱，亏了您补上？”
这一下，把李伟问住了。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里暗骂这土包子真是异想天开。但看着潘子那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投”的滚刀肉模样，他又不想放走这条送上门的大鱼。
他眼珠一转，拍着胸脯说：“王总，看您也是爽快人，我就跟您交个底。我个人担保不合规矩，但您看这合同最后一条，‘最终解释权归本营业部所有’，我就是营业部的总经理，我说了算！这比我个人签字还管用！”
“把合同翻到最后一页，指着托管银行的标识问。”严景行的声音传来。
潘子依言照做，指着那个小小的“盛景银行”Logo，一脸困惑：“李经理，这……这银行我咋没听过？靠谱不？钱放这里面，不会没了吧？”
李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解释道：“王总您放心，盛景银行是我们深度合作的伙伴，资金安全绝对没问题！这都是小节，您要看的是大局，是那十倍的收益！”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笔，热情地催促：“王总，您看要是没问题，就在这签个字。早一天进来，就早一天享受财富暴涨的快乐啊！”
“好！我签！”潘-王大强-子像是被彻底说服，拿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上了“王大强”三个大字，还重重地按了个红手印。
拿到签好字的合同，李伟心满意足地将其收好，脸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大笔提成入账。
他亲自把潘子送到门口，热情地握着他的手：“王总，合作愉快！您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直到坐进车里，潘子才长舒一口气，一把扯掉脖子上的金链子，骂骂咧咧道：“妈的，演个傻子比打一架还累。哥，这孙子太不是东西了，我都差点忍不住给他一拳。”
“证据到手了？”严景行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到手了！”潘子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合同照片，全程录音，高清无码！哥，现在就发出去？让这帮骗子立刻上热搜，身败名裂！”
回到基地，潘子将所有数据导入电脑。
屏幕上，李伟那张油滑的脸，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晰无比。那份写满了陷阱的“屠宰契约”，每一个字都散发着血腥味。
“铁证如山！”潘子兴奋地一拍桌子，“赵家这次死定了！”
严景行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份合同的电子扫描件，超算大脑将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甚至每一处微小的印刷瑕疵都进行了分析和解构。
潘子见他半天没反应，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哥，还等什么？再等下去，那个叫王珂的，怕是真要把家底都送进去了！”
严景行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将合同中关于资金托管的那一小段条款无限放大。
“潘子，你觉得，赵家为什么要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盛景银行，来做这个资金池的托管方？”
“为什么？方便他们自己人操作呗，左手倒右手，监守自盗！”潘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没错。”严景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以为，用自己控股的银行，能把这个资金池变成一个绝对不透明的黑箱，没人知道里面的钱是怎么运作的。”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锐利如刀。
“但他们忘了一件事。盛景银行，是我父亲创办的。它的第一代核心交易系统，是我父亲带着老团队，亲手写的代码。”
潘子愣住了，他隐约感觉到，严景行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曝光这个骗局，太便宜他们了。”严景行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那个隐藏在银行系统深处的、由无数代码构成的秘密世界，“赵家以为他们建的是一座密不透风的堡垒，却不知道，他们在设计图纸的时候，就给我留了一扇后门。”
他指着合同上那一行关于“资金划转与清算t+1规则”的描述，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们给我们留了一扇门。一扇，能直接通往他们金库的门。”
ps：你猜，严景行在合同和银行系统里发现了什么致命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