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站在雷池边，指尖还残留着那一滴暗金血珠滑落时的触感。地面碎石裂开的缝隙中渗出的金色液体已凝固，像一道干涸的血脉蜿蜒至靴底边缘。他没有低头去看，只是缓缓收拢五指，掌心微颤。
那股自脊椎深处烙印下来的龙纹，此刻沉寂如眠，却仍在识海中投下层层涟漪。他闭上眼，不是为了调息，而是将方才轮回镜中浮现的符文轨迹重新拆解——那些不属于这一世的记忆碎片，在本源之瞳的映照下，开始与现实中的因果线交织成网。
紫霄宫的方向，传来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一道由灵力编织的丝线，从藏书阁深处悄然延伸而出，穿过重重禁制，落在雷池上方半空的一枚水晶球上。球体微微发亮，映出他的身影：玄衣染尘，发梢带霜，双目紧闭。
密室之中，烛火摇曳。
大长老端坐主位，玉笏横放膝前，白须垂落如雪。他目光扫过左右，十二名长老围坐环形石座，面色凝重。
“此子祖龙觉醒，已非寻常可控之变。”一名长老低声道，“若任其成长，九域秩序必乱。”
“他吞噬心魔、炼化血核，手段诡异，绝非正道。”另一人附和，“更可怕的是，他竟能引动天机反噬，连因果铃都为之碎裂……萧红绫为此折损三百年修为，可见其祸根深种。”
大长老轻轻点头，指尖抚过玉笏表面刻痕：“方才以‘窥神镜’锁定其形，未惊动阵法，应是安全。待议定诛杀令，再借比武擂台设局，诱其入阵，一举镇压。”
话音未落，水晶球忽然剧烈震颤。
所有人一惊。下一瞬，球体轰然炸裂！
碎片并未落地，而是悬停空中，一片片旋转、拼合，竟组成一张冷峻面容——正是叶无痕。双目未睁，唇角微启。
“诸位是在说我吗？”
声音没有来源，不入耳，却直接烙进每个人神魂深处。密室内空气仿佛被抽空，呼吸停滞。
一名脾气暴烈的长老猛地站起，怒喝：“邪术侵阵！启动封神锁！”手掌拍向身前石台。
大长老抬手制止。
他盯着那悬浮的脸，额头渗出细汗。这等反向穿透“九重封神阵”的能力，早已超出认知范畴。他们尚在商议，对方却已洞悉全局。
“退去影像。”大长老沉声，“勿激怒于他。”
可那脸并未消失。左眼缓缓闭上，右眼睁开，瞳孔深处浮现出九重漩涡，猩红如渊。
“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三条以上见不得光的因果。”叶无痕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从地底传来，“比如你——三年前毒杀亲徒夺丹，用的是‘寒髓散’，藏尸于药炉之下；你——暗中勾结域外势力贩卖弟子魂魄，每月初七子时传送一座黑塔；还有你……用禁术延续寿元，祭炼了七十二名童男童女，骨灰埋在后山桃林根下。”
每说一句，便有一人脸色骤变。
左侧第三位长老手指猛地掐进扶手，指节泛白。那是他亲手埋下的秘密，连亲信弟子都不知晓。右侧那位更是踉跄后退一步，喉头一甜，竟咳出一口黑血。
“我查过你们签押过的每一份名录。”叶无痕继续道，“比武场上操控胜负的契约残线，十年前那场大火中消失的七名外门执事，甚至你们私下交易的灵脉份额……全都连着一条线，通向同一个地方——天机阁。”
大长老终于变了脸色。
他早知此人不凡，却没想到连藏匿多年的隐秘交易链都被挖了出来。更可怕的是，这些信息本应被因果阵彻底遮蔽，除非……有人曾亲身经历那段历史。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
那张由碎片拼成的脸，终于睁开双眼。
“因为你们做过的事，我也曾经历过一次。”叶无痕语气平静，“只不过，是在前世。”
话音落下，影像骤然消散。
水晶碎片如雨坠落，砸在石地上发出清脆声响。密室陷入死寂，唯有几人粗重的呼吸回荡在墙壁之间。
良久，一名长老颤抖着问：“他……真能看穿我们的因果？”
“不是看穿。”大长老缓缓坐下，手中玉笏咔地一声断裂，“是吞噬过。”
他想起古籍记载：有一种瞳术，可吞万物本质，连时间留下的痕迹都能嚼碎吸收。一旦拥有此能，过去不再是秘密，而是可被翻阅的残卷。
“他不是在查我们。”大长老低声说，“他是在吃掉我们的命途。”
另一边，雷池畔。
叶无痕盘膝而坐，双目睁开，瞳色归于常态。肩胛间的龙纹隐没皮下，只余一点温热。他并未动用太多力量，仅仅顺着那根从萧红绫身上截取的契约残线逆流而上，便找到了长老团的意识投影节点。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那些被掩埋的线索。
天机阁的名字再次浮现。这个组织像蛛网般缠绕在各大宗门之上，掌控着修行界的命运流向。而紫霄宫的几位长老，不过是其中一枚枚棋子。
但他并不急于揭破。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不在密室，而在即将开启的比武擂台。那里才是权力洗牌的战场，也是他主动暴露的开端。
风未起，云未动。
可就在这片寂静中，远处传来钟声。
当——
第一响，震动山门。
当——
第二响，百殿齐鸣。
当——
第三响还在余音震荡之际，一道赤红符纸自藏书阁飞出，直冲高空。符纸燃烧，化作一行金字悬于天际：
【三日之后，紫霄比武，胜者入主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