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的身体悬在裂隙中央，额前那道金色符印仍在震颤，像是随时会碎裂。他的皮肤下有东西在游走，经脉鼓起如蛇，每一次搏动都牵扯出细密裂痕。五股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杀戮之气撕扯筋骨，冰魄寒流冻结血脉，时空乱流搅动识海，吞噬本源躁动不休，龙魂印记则在脊椎深处发出低鸣，仿佛要破体而出。
他咬牙，左手猛然扣住右腕，将残存的意志压入噬魂链。链条嗡鸣，震动频率与杀戮法则产生共振，暂时将其压制。寒气自丹田涌出，沿着奇经八脉蔓延，试图封住暴走的时空之力。可刚一接触，冰层便被撕裂，反向冲击识海，记忆碎片如刀片般刮过神识。
就在这时，侧壁阴影中传来窸窣声。
一只人面蛛从空间裂缝边缘爬出，八足踏在虚空中竟未塌陷。墨玄坐在其上，药瓶叮当作响，目光落在叶无痕额头即将崩解的符印上。他没说话，只抬手取出一只青玉小瓶，瓶身刻着细密蛊纹，内里七彩蛊虫缓缓蠕动，竟自行排列成两个字——“信我”。
叶无痕瞳孔微缩。
他曾见这人用九十九具尸体布阵，也见过他冷笑间让敌人的骨头从体内刺出。散修无情，药师更不可信。可此刻，他没有选择。
龙葵的龙尾已被骨手缠至根部，她的嘶吼已带上虚弱。逆鳞的光芒越来越暗，几乎只剩一丝微光藏在他衣襟内。若再拖下去，不只是她会被拖入深渊，他自己也将被五种法则撕成碎片。
他盯着那瓶蛊虫，忽然想起半月前那一战——墨玄以万骨朝宗阵挡下天雷劫，自己却因蛊毒发作咳血不止。那时他说：“我救你，不是因为你值得救，而是我的阵还缺一副主骨。”
记忆一闪而过。
叶无痕右手一扬，掌心裂痕张开，一道吸力迸发。青玉瓶应声而碎，蛊虫化作流光射来。他在最后一瞬捏住瓶底残片，看清了上面一道细微刻痕——那是骷髅杖上的纹路，与蛊虫排列的笔锋一致。
他闭眼，张口吞下。
蛊虫入喉即化，一股温润气流顺喉而下，迅速游走于各大经脉之间。它们不攻击，也不吞噬，只是以某种奇异频率轻轻震颤，如同调音。杀戮法则的暴戾稍缓，冰魄寒流不再肆意冻结，时空乱流开始出现规律波动，龙魂印记的挣扎也渐渐平息。
五股力量，竟在蛊虫的引导下，出现了短暂同步。
叶无痕抓住这刹那间隙，运转《天妖九变》第四重口诀。声音极低，几乎只是唇形开合，可每一个字都在识海中炸响：“吞天化劫，逆鳞为引，龙魂不灭，万劫归心。”
他将杀戮之力凝为刃，斩断体内紊乱的气机；以冰魄为锁，固定四处冲撞的能量节点；借时空为轴，串联前世今生的记忆脉络；用吞噬为炉，将一切投入混沌熔炼；最后，以龙魂为引，点燃眉心那一丝尚未觉醒的本源火种。
颅内轰然作响。
两颗心脏同时跳动，一快一慢，彼此交错。快者如雷，慢者如渊，每一次碰撞都让意识濒临溃散。可就在即将分裂的瞬间，那股由蛊虫带来的调律波再次浮现，轻轻一荡，竟使两股节奏趋于重合。
他的骨骼开始变化。
金色晶芒从断裂的皮肉中透出，不是外露，而是生长——像是新的骨架正在取代旧体。指尖、肩胛、脊椎，每一寸都在重塑。皮肤下的经脉化作发光纹路，交织成网，将五种法则牢牢锁在循环之中。
额间忽然一热。
灰黑交织的纹路缓缓浮现，形状不定，似符非符，似印非印。它不像任何已知的传承印记，反而像是一道正在形成的规则本身。混沌初开，未成定型，却已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裂隙剧烈震颤。
出口处传来沉闷呼啸，像是某种巨口正在张开。魔渊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腐朽与新生混杂的味道。空间开始扭曲，四周漂浮的骨手一根根化为灰烬，唯有几只仍死死抓着龙葵残躯，不肯松开。
墨玄坐在人面蛛上，静静看着这一幕。他没再开口，只是将空了的玉瓶收回腰间，低声说了一句：“别死得太早，我还等着你填我的阵。”
话音落下，人面蛛转身隐入侧壁阴影，身影迅速消失。
叶无痕缓缓睁眼。
左瞳深处，九重漩涡悄然重启，旋转缓慢却无比稳定。右眼血泪仍未止，可泪水滑落时不再凝结成冰，而是渗入皮肤，化作一道极细的金线，融入颈侧血脉。他低头看了眼胸口衣襟——那里藏着逆鳞最后的微光，微弱，却未熄灭。
他抬起手，掌心裂痕仍在，可边缘已变得圆润，不再如之前那般狰狞撕裂。他轻轻抚过额间混沌印记，触感冰冷，却又仿佛有火焰在深处燃烧。
龙葵的身影还在被拖拽。
她的龙角已被扯断一根，金色符文大片剥落，仅剩的龙躯在黑暗中挣扎。一只骨手已经攀上她的脖颈，另一只正伸向叶无痕的方向，似乎想借她为桥，侵入他的神识。
叶无痕动了。
他一步踏出，脚下虚空竟如实地般承受住重量。每走一步，体内五种法则便共鸣一次，周身气息渐趋深邃。他不再压抑力量，而是任其流转，在体表形成一层近乎透明的光膜。
距离龙葵还有三丈。
那只伸向他的骨手骤然加速，直插眉心。
他不闪不避，右手抬起，五指张开，掌心裂痕猛然扩张，形成一道微型漩涡。骨手触及瞬间，直接被吸入其中，连灰烬都未留下。
两丈。
又一只骨手扑来，他左眼微闪，九重漩涡轻转，杀戮法则化刃，凌空一斩，骨手从中断裂，坠入深渊。
一丈。
他伸手，指尖触及龙葵残破的龙鳞。那一瞬，龙魂印记剧烈震动，仿佛回应某种古老契约。他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
“我记住你的话了。”
龙葵的眼中金芒忽明忽暗，似有意识残留。她张了张嘴，却未能发声。
叶无痕将手按在她额前，混沌印记骤然发烫。一股吸力自掌心扩散，开始吞噬那些缠绕在她身上的骨手。每吞噬一只，体内法则循环便增强一分，额间纹路也更加清晰。
最后一只有骨手死死扣住她的龙尾末端，指甲嵌入肌理。
叶无痕眼神一冷，左手猛然握拳，冰魄之力爆发，整条手臂瞬间覆盖寒霜。他一拳轰出，寒气炸裂，骨手粉碎。
龙葵的身体终于脱离束缚。
可就在叶无痕欲将她拉回的刹那，她整个身躯忽然剧烈一颤，眼中金芒彻底熄灭。她的嘴微微张开，仿佛想说什么。
叶无痕伸手去接。
她的身体却在半空中化作点点金光，随风飘散，唯有那枚逆鳞，轻轻落在他摊开的手掌中。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逆鳞，纹路依旧温热。
裂隙出口的呼啸声更近了。
魔渊的气息已扑到眼前，腥风卷起他的衣角。他站在裂隙边缘，身后是崩塌的空间，前方是未知的深渊入口。
他将逆鳞贴在胸口，混沌印记缓缓沉入皮肤。
脚步向前，踏入呼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