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薪日的下午，肖珂云攥着刚取出的薄薄一叠钞票，在商场儿童专柜前徘徊了整整一个小时。她仔细比对着价格标签，最终选中了一个精致的芭比娃娃和一套色彩鲜艳的绘本。这是她省下半个月伙食费才买得起的礼物，包装时还特意要求店员系上漂亮的丝带。
请问需要写贺卡吗？店员热情地问道。
肖珂云犹豫了一下，轻轻摇头。她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给女儿写贺卡，更不知道该如何落款。
提前给袁一凡发消息时，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颤抖：我今天发工资了，给思语买了点礼物，能在幼儿园门口见一面吗？
消息如石沉大海，直到傍晚都没有回复。但肖珂云还是提前半小时就等在了幼儿园门口，手里紧紧攥着礼物袋，时不时整理一下自己最好的那件连衣裙。
放学铃声响起，孩子们像小鸟般欢快地涌出教室。肖珂云在人群中急切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小身影。当看到袁思语背着粉色小书包走出来时，她的心跳突然加快。
思语！她快步上前，蹲下身与女儿平视，妈妈给你买了礼物，你喜不喜欢？
袁思语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母亲，小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书包带。她盯着那个系着漂亮丝带的礼物袋，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望，却没有立即伸手去接。
是芭比娃娃哦。肖珂云急忙拆开包装，把精致的娃娃展示给女儿看，还有你最喜欢的绘本。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思语，该回家了。
肖珂云浑身一僵，缓缓站起身。袁一凡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不远处，面色平静却带着不容靠近的疏离。
礼物拿回去吧，你可以走了。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肖珂云连忙上前两步，急切地说：一凡，我想跟你谈谈，就几分钟，关于思语的......
关于思语的事，我会处理好，不用你操心。袁一凡打断她，弯腰牵起女儿的手，我们回家吧。
袁思语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手中的娃娃，小声说：爸爸，娃娃......
家里已经有很多娃娃了。袁一凡轻声对女儿说，目光却始终没有看向肖珂云。
肖珂云看着这一幕，感觉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她强忍着泪水，把礼物往前递了递：思语，你拿着吧，这是妈妈特意给你选的。
袁思语怯生生地看向父亲，见袁一凡微微摇头，便小声说：谢谢妈妈，但是爸爸说不能随便收别人的礼物。
这两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肖珂云心上。她眼睁睁看着袁一凡牵着女儿转身离开，那个芭比娃娃还孤零零地躺在她的手中。
一凡！她忍不住追上前，就五分钟，我保证不说别的，只是想了解一下思语最近的情况......
袁一凡停下脚步，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得令人心寒：肖珂云，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如果你真的关心思语，就请尊重现在的生活。
说完，他抱起女儿，头也不回地走向停车场。袁思语趴在爸爸肩头，偷偷朝肖珂云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双酷似她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肖珂云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礼物袋突然变得沉重无比。路过的家长好奇地打量着她，有人认出了她，窃窃私语声像细密的针尖刺向她。
她看着袁一凡的车缓缓驶离，最终消失在街角。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手中的芭比娃娃在余晖中泛着塑料的光泽，那永远微笑的脸庞此刻看来格外讽刺。
缓缓蹲下身，她把脸埋在礼物袋里，肩膀微微颤抖。丝带的边缘被她无意识地揉搓着，直到精致的蝴蝶结变得松散不堪。
幼儿园的门卫大爷走过来，犹豫着说：这位家长，我们要关门了......
肖珂云猛地惊醒，慌忙站起身。她整理了一下衣裙，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却控制不住声音里的哽咽：对不起，我这就走。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抱着那份永远送不出去的礼物，感觉自己像个滑稽的小丑。曾经最亲密的丈夫和女儿，现在连收下她一份礼物都成了奢望。
夜色渐渐降临，她在一处公交站台坐下，轻轻抚摸着芭比娃娃金色的长发。记得思语一岁生日时，袁一凡买了一个类似的娃娃，当时女儿开心得手舞足蹈。那时他们还是一家三口，那时的幸福触手可及。
而现在，她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了。
远处，丽景花园的灯火次第亮起。她知道，其中有一盏灯下，她最爱的那个人正在陪着她最爱的女儿。而她却只能在这个冰冷的公交站台，抱着一份永远送不出去的礼物，独自品尝着悔恨的滋味。
夜风渐起，她却不觉得冷。因为比起这秋夜的凉意，心里的寒冷更让她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