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温箱的倒计时在屏幕上跳动，71:59:43。叶尘的手指从终端移开，站起身时袖口擦过键盘，将监控画面最小化。会议室门锁发出轻响，苏婉儿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的文件。
“人都到了。”她把纸放在桌上，声音压得很低，“长老会那边来了三个代表，外联和后勤的负责人也都到场了。他们没提审计的事，但眼神都不太对。”
叶尘点头，拿起外套穿上。他没有再看那行倒计时，而是走向门口。走廊灯光稳定，脚步声清晰可辨。他知道那些人等的不是结果，而是他的态度。
会议室里，长桌两侧已坐满人。长老会代表坐在左侧首位，手指搭在桌面，目光直视叶尘走进来的方向。右侧是后勤与外联的负责人，神情各异，却都带着审视。
“会议开始。”叶尘走到主位前，并未坐下，“南郊变电站的情况已经确认，目标设备搭载自毁机制，内部有生物活性反应，倒计时七十二小时。我们没有试错的时间。”
话音落下，左侧那人开口：“情况紧急，但我们更关心过去几轮行动中资源调配的透明度。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一个人决定谁上、用什么路线？苏家的情报网难道只是摆设？”
另一人接道：“不只是情报。上次回收hx-05，我们的人刚到现场，发现物资已经被调走。连交接记录都没有。”
叶尘没反驳。他打开投影，调出一张图表：七次联合行动的数据并列呈现，清除率、响应时间、伤亡人数一目了然。
“这五次由我主导的行动，平均响应时间三十九分钟，零重伤。”他指着左侧数据列，“另外两次采用协商模式，耗时超过两小时，出现路线冲突，导致一人骨折。”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效率不能代表一切。”长老会代表语气不变，“可如果我们连参与决策的机会都没有，凭什么相信你会顾及我们的利益？”
“所以我准备了一份方案。”叶尘切换页面，标题显现：《联盟资源协同优化方案》。
“第一，任务分级制度。威胁等级分为三级，一级由前线指挥官直接决策，确保反应速度；二级以上需三方代表会签。第二，成果共享机制。每次行动所获物资与情报，按实际贡献比例分配。第三，成立监督小组，每方派一人，审核重大决策流程合规性。”
他说完，看向苏铭的方向。
苏家家主一直沉默坐着，这时才微微抬眼：“这个方案，会影响我们在海外物流链上的优先权吗？”
“不会。”叶尘回答，“反而会加强。苏家参与的任务次数最多，贡献值自然最高，在分配中占比也最大。监督小组的席位，我可以主动让出一个给你们。”
苏铭没立刻回应。他低头翻了翻手边的资料，又抬头看了叶尘一眼。
“你还能保证什么？”
“所有涉及苏家核心利益的决策，我会提前四十八小时通报你本人。”叶尘说，“你可以否决，也可以提出替代方案。我不需要绝对控制权，只需要在关键时刻不被拖住。”
苏铭缓缓点头。他合上文件夹，轻轻放在桌上，然后站起身。
“我支持。”他说完，没再多言，转身离开会议室。
门关上的瞬间，气氛松动了一丝。
但右侧角落的男人仍坐着不动。他是合作势力中实力最强的一支首领，一直没说话。此刻才开口：“情报共享没问题，但我担心绝密级内容外泄。我们有些线人，一旦暴露就是死。”
叶尘看着他。
“敏感情报不纳入共享范围。”他说，“执行方保留原始资料，只提供脱敏后的行动摘要。如果你不同意，我可以当场修改草案。”
那人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你倒是不怕改。”
他站起身，走到投影前扫了一眼积分榜的设计模型：“这个‘贡献值’怎么算？”
“任务难度系数乘以完成质量，减去资源消耗。”叶尘调出计算公式，“比如强行突破高危区，得分高；但如果动用了本可避免的重型装备，会扣分。全程系统自动记录，不可篡改。”
会议室再次安静下来。
有人开始翻阅草案，有人低声讨论条款细节。几分钟后，长老会代表抬起头：“我们可以签字，但要加上一条——任何指挥官连续三次评分低于标准线，必须接受复核。”
“同意。”叶尘说。
纸张被传阅，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陆续响起。最后一人签下名字时，叶尘收起终端，将原件存入加密柜。
“明天上午八点，启动南郊回收。”他说，“各队今晚必须完成战备检查。现在散会。”
人群陆续起身离场。苏婉儿留在最后，走到他身边。
“你没逼他们。”她说，“你是让他们觉得自己赢了。”
“没人愿意被命令。”叶尘关闭主控屏电源，“但他们愿意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他拿起通讯器，拨通影蛇频道：“准备特工部队集结令，按S级预案执行。”
“明白。”对方回音干脆。
苏婉儿站在桌边，指尖轻敲纸页边缘：“监督小组的人选，你想好了吗？”
“你来。”他说。
她一顿，抬眼看他。
“不是因为我信得过你。”他补充，“是因为其他人只会盯着权力，而你在乎的是事情能不能做成。”
她没笑，也没应下，只是把文件整整齐齐叠好，放进文件夹。
叶尘走向主控室通道，脚步未停。墙上的电子钟显示时间：23:17:08。距离倒计时结束还有七十一个小时。
他推开控制室门，屏幕重新亮起。地图上，南郊红点依旧闪烁。他调出战术部署图，标记出三个突入点、两条备用撤离路线、一组空中支援坐标。
苏婉儿跟了进来，站在副控台前打开设备。
“无人机组已待命。”她说，“气象数据显示凌晨三点有短暂风速下降窗口，适合高空索降。”
叶尘点头，在终端输入指令，锁定hx系列物资通用解锁协议。系统提示：权限验证通过。
他正要关闭界面，忽然停下。
屏幕上，南郊恒温箱的实时监测数据中，有一项异常波动——内部压力在倒计时触发后上升了0.3个单位，之后维持平稳。
这不是正常冷冻设备应有的反应。
他放大曲线图，对比之前缴获的hx-05数据。两者波形相似，但在第十七分钟处，本次信号多出一次微弱谐振，持续不到一秒。
“它不止是在充电。”他低声说。
苏婉儿转头看过来。
“它在发送信号。”
散会后，叶尘和苏婉儿并未立刻离开会议室。叶尘走到墙边，将战术地图展开，指着南郊变电站的位置说道：“这次特工部队集结，要重点强调突入点的时机把握。根据气象数据，凌晨三点风速下降窗口期只有二十分钟，我们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完成三个突入点的部署。”
苏婉儿点点头，在旁边的小本子上记录着：“那空中支援坐标需要提前多久通知？如果地面部队遇到阻碍，空中支援能否及时到位？”
叶尘思索片刻：“提前十分钟通知足够，空中支援组有专门的快速响应机制。不过我们要考虑到可能出现的信号干扰，得安排一组备用通讯设备。”
这时，苏婉儿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倒计时提前结束或者出现其他意外，自毁机制启动导致内容物气化，我们前期所做的一切准备都将白费，对于这种情况有应对预案吗？”
叶尘眉头微皱：“目前只能做两手准备，在靠近恒温箱时，先安排一组技术人员远程测试自毁机制的触发条件，争取在安全距离内尝试中断倒计时。同时，让特工部队携带防护装备，一旦自毁启动，尽可能减少损失。”
“技术组那边我已经联系过了，他们会派两名专家随第一梯队进入，携带便携式信号阻断装置。”苏婉儿继续补充，“另外，医疗小队也做好了应急响应准备，就在外围待命。”
“很好。”叶尘凝视着地图上的红点，语气沉稳，“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假设它是向外发送信号，但接收端是谁？位置在哪？这个信号有没有可能被追踪？”
“理论上可以。”苏婉儿调出频段分析界面，“只要我们能捕捉到下一次谐振，就能反向推演发射源的大致方向。但需要高精度定向天线，而且必须在信号出现的瞬间完成锁定。”
“那就布防。”叶尘迅速做出判断，“在变电站周边三个制高点架设侦测阵列，全部接入中央系统。一旦检测到异常频段波动，立即启动三角定位程序。”
“我马上安排。”苏婉儿记下要点，“另外，影蛇那边建议启用‘夜枭’无人监听平台，它可以悬停在六百米高空，隐蔽性强，续航长达七十二小时。”
“批准使用。”叶尘点头，“告诉他们，不要主动干扰信号，我们要顺着这条线，看看背后连着什么。”
“你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苏婉儿抬眼。
“如果这台设备是诱饵，那我们就陪它演到底。”叶尘目光冷峻，“但它绝不能在我们眼皮底下引爆。”
两人沉默片刻，各自检查手中的终端数据。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控制室内只剩下键盘敲击与系统提示音的交错节奏。
“还有一件事。”苏婉儿忽然开口，“刚才会议上没人提hx系列的源头问题。但从生物活性反应来看，这种技术不可能凭空出现。会不会……和十年前消失的那个项目有关？”
叶尘动作一顿。他背对着她，身影映在巨大的监控墙上，显得格外凝重。
“那个项目的档案早就被封存，连编号都被抹去了。”他缓缓说道，“但如果真是它……说明有人不仅重启了实验，还把它变成了武器。”
“我们是不是该查一查内部权限日志？”苏婉儿压低声音，“谁能接触到恒温箱的激活协议？有没有非授权访问记录？”
“我已经让人调取了。”叶尘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从昨天凌晨开始，所有访问过hx协议的人员名单，都会被逐一排查。包括……我们自己人。”
苏婉儿默然。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信任正在被撕裂，而真正的敌人，或许就藏在联盟内部。
“无论如何，”她最终开口，“南郊这一战不能输。”
“所以每一个细节都必须万无一失。”叶尘重新看向屏幕，倒计时仍在跳动：71:16:22。
他深吸一口气，下达最后指令：“通知各作战单元，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岗，通讯频道保持静默监听。行动开始前，任何异常动向必须第一时间上报。”
“是。”苏婉儿敲下确认键，系统随即转入临战模式。
控制室的灯光调至暗蓝，象征危机等级提升。窗外夜色如墨，城市灯火稀疏，唯有南郊方向，那一片废弃工业区笼罩在未知的阴影之下。
叶尘站在主控台前，目光未曾移开那一点猩红。他知道，这场博弈早已超出一次简单的回收任务。
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