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林雪晴那种冰冷下隐藏炽热的复杂情感不同,苏婉带给周闫的感觉,如同冬日里穿透阴霾的一缕暖阳,简单,直接,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她似乎完全不受周闫身上那层“阎王”光环的影响,或者说,她刻意忽略了那些令人敬畏的传闻,始终以最初那个采访他时的、充满好奇和热情的财经记者身份与他相处。
“周闫!周大老板!赏脸一起吃个晚饭呗?我知道一家新开的私房菜,味道超级棒!”电话里,苏婉的声音总是那么雀跃而有活力,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
周闫原本想以工作忙推辞,但话到嘴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好。”
餐厅环境雅致,食物也确实美味。苏婉叽叽喳喳地说着最近采访遇到的趣事,吐槽难缠的编辑,分享生活中的小确幸。她不像唐紫尘那样每句话都暗藏机锋,也不像林雪晴那样惜字如金。她只是单纯地分享着她的世界,一个充满了烟火气、有些小烦恼却总体阳光明媚的世界。
周闫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他并不觉得吵闹,反而感到一种难得的放松。在苏婉面前,他不需要时刻保持“阎王”的警觉和“周总”的威严,他可以只是一个沉默的倾听者,暂时从那些纷繁复杂的商业算计和黑暗过往中抽离出来。
“喂,你别光听我说啊。”苏婉用筷子轻轻敲了敲他的盘子,嘟着嘴,“你也说说你嘛?除了工作,你平时都喜欢干什么?有没有什么爱好?”
爱好?周闫愣了一下。他的生活,除了在龙焱时的训练和任务,就是退伍后的复仇、建立“龙渊”、扩张商业版图。“爱好”这个词,对他而言太过奢侈和陌生。
看到他茫然的神情,苏婉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随即又扬起灿烂的笑容:“哎呀,看来是没有咯!没关系,以后我带你体验!我知道哪里有好玩的,哪里有好吃的!生活不能只有工作嘛!”
她不由分说地开始规划:“下周末有个很不错的画展,我们一起去看吧?或者去郊外爬山?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周闫本想拒绝,他周末通常都要处理积压的文件或者召开跨国视频会议。但看着苏婉那双充满期待、亮晶晶的眼睛,那句“没空”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他陪她去看了画展。他对艺术一窍不通,只是安静地跟在她身边,看着她兴奋地在一幅幅画作前驻足,听着她低声讲解着画家的生平和创作背景。阳光透过美术馆高大的玻璃窗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那一刻,周闫忽然觉得,这种平淡的、甚至有些“无聊”的时光,似乎也并不坏。
还有一次,他感冒了,有些低烧,却依旧坚持在办公室处理事务。苏婉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消息,提着一个保温桶,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他的办公室。
“生病了还这么拼!快把药吃了!这是我熬的姜丝可乐,趁热喝!”她像个管家婆一样,不容置疑地将药片和水塞到他手里,然后又打开保温桶,一股带着姜辣和甜香的热气扑面而来。
周闫看着那碗卖相普通、甚至有些焦糊痕迹的姜丝可乐,再看看苏婉鼻尖上因为匆忙而渗出的细小汗珠,心中某块坚硬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沉默地接过,一口一口地喝完。味道有些奇怪,但一股暖流却顺着食道蔓延至四肢百骸。
“怎么样?好点没?”苏婉凑近,关切地看着他,眼睛像小鹿般纯净。
“……嗯。”周闫低低地应了一声,别开视线,耳根似乎有些发热。
苏婉的存在,就像他灰暗生命中突然闯入的一抹亮色。她单纯,热情,带着点小迷糊,却用她自己的方式,笨拙而又执着地想要温暖他、融入他的生活。她不在乎他那些血腥的过去和复杂的现在,她喜欢的,似乎就只是“周闫”这个人本身。
这种毫无保留的、温暖平淡的陪伴,对他而言,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充满了诱惑,也让他感到一丝……惶恐。
他习惯了黑暗和冰冷,这突如其来的阳光,太过耀眼,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贪恋这份温暖,却又害怕自己满身的戾气和无法摆脱的过去,会最终玷污了这片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