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和几位师弟瘫坐在路边，望着沈跳跳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内心的挫败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法术无效！这简直颠覆了他们十几年的修行认知。
“师兄，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个最先哭鼻子的弟子甲，此刻抹干了眼泪，脸上带着不服输的倔强，“法术不行，我们还有阵法！师尊亲传的‘九宫迷踪阵’，一旦陷入，神识混淆，方位颠倒，任他修为再高也得困上几个时辰！我就不信他们连阵法都能免疫！”
清虚闻言，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是啊，阵法借助的是天地之力，玄妙无穷，与直接攻击的法术不同。那四个“尸傀”物理防御强，未必能破得了精妙的阵法困局！
“好！布阵！”清虚强提一口气，站起身，眼神恢复了锐利，“这次我们只困不杀，待他们力竭，再擒下那妖女问个明白！”
五名弟子迅速行动，忍着体内的空虚，再次掐诀念咒。这一次，他们不再追求华丽的攻击效果，而是将残存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注入地面，勾勒出无形的阵纹。随着最后一道灵诀打出，一片淡白色的雾气凭空而生，迅速弥漫开来，将前方一段不长的街道笼罩其中。雾气并不浓稠，却仿佛扭曲了光线和空间，站在阵外看去，阵内的景物都显得模糊而扭曲，隐隐传来令人心烦意乱的嗡鸣声。
“成了！”清虚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自信。这“九宫迷踪阵”虽不是顶尖大阵，但困住金丹以下的修士绰绰有余。
恰好此时，正在队伍边缘、试图追赶一只花蝴蝶的阿萌，一个不留神，就踏入了那片雾气之中。
“师兄！有一个进去了！”弟子乙兴奋地低呼。
阵内，阿萌的身影瞬间被雾气吞没。
清虚等人屏息凝神，紧盯着阵法，等待着里面传来惊慌失措的呼喊或者盲目的攻击。
然而，什么都没有。
阿萌站在雾气里，和他站在晴空万里下的状态没有任何区别。迷阵？不存在的。他天生就自带“永恒迷路”光环，东南西北在他脑中是四个随时会互换位置的抽象概念。阵法带来的方向混淆效果，对他来说，就像是往大海里滴了一滴水，毫无意义，甚至都察觉不到。
他只是在想：“那只蝴蝶呢？刚才好像往这边飞了……” 他所谓的“这边”，是基于他自身那套完全错误的“方向感坐标系”。
于是，在外面的清虚等人看来，阵法内的阿萌开始动了。
他没有像寻常被困者那样小心翼翼试探，或者原地打转，而是……迈着一种极其笃定、却又毫无道理的步伐，朝着一个绝对不可能存在的“生门”方向，笔直地……撞了过去！
“砰！”一声闷响。
正守在那个方位，作为阵眼之一，全力维持阵法运行的弟子丙，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大力撞得一个趔趄，差点岔了气。阵法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他……他怎么撞到丙师弟了？！”弟子甲惊呼。
阿萌被撞了一下，有点困惑地摸了摸头，看着眼前捂着胸口、表情痛苦的弟子丙，似乎没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个人挡路。他想了想，决定换个方向找蝴蝶。
然后，他朝着另一个错误的方向，坚定地迈步。
“咔嚓！”一声轻响。
他脚下似乎踩碎了什么东西。那是弟子丁埋下的一小块作为能量节点的下品灵石。
“我的灵石！”弟子丁心疼得大叫。
阵法光芒又一阵乱闪，变得有些不稳定。
阿萌对脚下的碎裂声毫无所觉，他的注意力被前方雾气中一个模糊的、正在努力维持阵法手印的身影吸引了（弟子乙）。那个身影在他不断出错的方向感里，被错误地识别为了一个“显眼的路标”。
“啊！”阿萌发出一个表示“找到方向”的音节，加快脚步，朝着弟子乙冲了过去。
在弟子乙惊恐的目光中，阿萌张开双臂，以一个极其僵硬却又无比牢固的姿势，将他死死抱住！
“放开我！你这邪魔！快放开！”弟子乙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法术都中断了。可阿萌的双臂如同铁箍，纹丝不动，还下意识地又紧了紧，似乎在确认这个“路标”够不够稳固。
阵眼被抱，能量节点被踩碎，另一个阵眼被撞得气息紊乱……
“九宫迷踪阵”那原本玄妙的运转轨迹，被阿萌这一连串基于“极致错误”的行动彻底打乱。阵法光芒疯狂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雾气开始剧烈翻滚、溃散。
“噗——”
仿佛一个被扎破的皮球，笼罩街区的雾气发出一声轻响，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街道恢复了原样，阳光重新洒落。
“噗！”“噗通！”
布阵的五名弟子，包括清虚在内，同时遭到阵法反噬，只觉得胸口如遭重击，喉头一甜，齐齐喷出一口鲜血，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阿萌抱着还在挣扎的弟子乙，茫然地看着四周突然清晰的景物，以及不远处那几个瘫在地上吐血的身影。雾气怎么没了？这些人怎么都坐地上了？还吐红了？
他松开弟子乙（后者一获自由就连滚爬爬地逃开），歪着头思考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走到瘫坐在地、面如死灰的清虚面前，从自己破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个绿化带里捡到的、沾着泥土、有些干瘪的红色小野果。
他伸出僵硬的手，将野果递到清虚面前，空洞的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纯粹的关心和……安慰？
“啊……吃……”他发出模糊的音节，仿佛在说：“给你吃，吃了就不吐了。”
清虚看着眼前这颗脏兮兮的野果，又抬头看了看阿萌那毫无恶意、只有茫然的脸，再感受着体内空空如也的灵力和阵法的反噬之痛，一股比刚才更深的绝望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他们师兄弟五人，辛辛苦苦布下的玄门阵法，竟然……竟然被一个路痴，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给……走崩了？！
而对方，还好心（？）地给他递来一个……野果？！
“哇——”清虚再也忍不住，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是因为道心和尊严遭受的双重暴击，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阿萌看着他哭，更加困惑了，执着地举着那颗野果，一动不动。
远处，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沈跳跳回头看了一眼，扯了扯顾清弦的袖子：“二蛋，你看，阿萌又在跟新朋友分享好吃的了。”
顾清弦嘴角抽搐了一下，无言以对。他只觉得，跟着沈跳跳，每一天都在刷新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