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孤峰裂开的那道口子里，黑雾涌得更急了。我掌心的雷角还在发烫，像贴了块烧红的铁片，热劲顺着胳膊往骨头里钻。谢清歌站在我侧后方，呼吸声压得很低，但我知道她醒了神。
我没回头，只把雷角往怀里收了收。
下一秒，一道青影从黑雾中冲出，速度快得连残影都看不清。那人影直扑我面门，手指成爪，直取我胸口。
我本能抬手去挡。
就在他指尖碰到我衣襟的瞬间，掌心雷角猛地一震，一股紫雷“轰”地炸开，顺着我的手臂窜出去，正劈在他脸上。
那人影惨叫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我看清了他的脸。
玄霄子。
但他现在只是个残魂，半边脸焦黑冒烟，额前几缕头发卷曲发脆，皮肉像是被火燎过，滋滋作响。他左手死死掐着右脸，指缝里往外渗着黑气，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吼。
我站在原地没动，心跳快得像是要撞出喉咙。
三百年了，这还是第一次，他在我手里吃了亏。
我慢慢抬起手，看着掌心嵌着的雷角，纹路还在微微闪着光。刚才那一下不是我主动放的，是雷角自己反应过来，护主。
我扯了下嘴角：“你也尝到痛的滋味了？”
玄霄子缓缓抬头，剩下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眼里全是恨意。他没说话，但那眼神比骂人还狠。
我往后退了半步，脚跟踩上一块高石。站上去之后，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荒原空旷，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但我顾不上这些。
玄霄子撑着地面站起来，左手摸到了腰间的玉扳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这个动作我太熟了，以前他在药摊前装好人时，就爱这么干。
可现在他不再是那个仙门首座了。他半边脸焦烂，青衫破了几处，连站都站不稳。
但他还没认输。
他忽然冷笑一声，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好一个雷池灵种……你果然是他留下的祸根。”
我没接话。
他知道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刚才那一击能伤他，说明他不是无敌的。他怕雷，怕这个角。
我悄悄把雷气往掌心引了一丝，准备随时用雷遁。
玄霄子抬起手，五指张开，对着四周荒原。
地面开始震动。
草丛里、山沟中、碎石堆后，一头头妖兽爬了出来。影狼、铁爪狸、背生骨刺的荒犬，还有几只通体漆黑、眼冒蓝光的尸犬。它们低着头，獠牙外露，一步步朝我围过来。
我数了数，至少二十头。
而且这些家伙都不怕雷。刚才雷角炸的那一下，别的野物早就吓跑了，它们却连耳朵都没抖一下。
玄霄子站在后面，冷眼看着：“你有三次雷遁，对吧？用一次少一次。等你用完，我看你还往哪逃。”
我没吭声。
三次确实不多。但我不需要打赢，我只需要拖时间。
我扫了眼谢清歌。她靠在石头边上，左手按着右臂旧伤，脸色有点白，但眼神清醒。她冲我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意思是：我能行。
我收回视线，突然抬腿，朝着最近的一头影狼冲过去。
那狼立马扑上来，张嘴咬向我脖子。
我在离它还有三步时停下，雷光一闪，人已经出现在它身后十丈外。
狼扑了个空，落地踉跄了一下。
我反手打出一道细雷，正中它后腿。雷弧炸开，那条腿当场蜷缩起来，影狼哀嚎着摔在地上。
其他妖兽愣了一下，脚步慢了半拍。
我站在远处，喘了口气。第一次瞬移最耗力气，但现在不是省的时候。
我又闪。
这次落在一头铁爪狸侧面，雷角一扬，低威力雷击砸在它背上。那畜生翻滚出去，背上的毛焦了一大片。
第三次，我直接出现在高岩另一侧，和谢清歌拉近了距离。
“你还撑得住吗？”我问。
她盯着我，声音不大：“别废话，再靠近点，我能控场。”
我懂她的意思。她要吹箫，但音波范围有限，得等妖兽聚堆。
我点头，退回到原位。
玄霄子在远处看得清楚，脸色越来越沉。他没想到我能这么灵活，三次雷遁用得滴水不漏，每次出现都打乱兽群节奏。
他忽然抬手，一把拂尘甩了出来。
那拂尘尾端不是普通的丝线，而是暗红色的绳索，一甩出去就缠住一头失控的影狼，猛地一拽，直接把它甩向我。
我闪身避开，但那狼撞在地上炸开一团黑雾，十几只尸犬从雾里窜出，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
我心头一紧。
这些不是普通妖兽，是被炼过的傀兽，专克灵觉，不怕痛，也不怕死。
我刚想再闪，却发现体内雷气滞了一下。三次雷遁已经用完，得等到明天零点才能恢复。
完了。
我刚闪过这个念头，一头尸犬已经扑到面前，利爪直掏我心口。
我只能硬扛。
就在这时，谢清歌动了。
她拔箫抬手，指尖一抹，血珠渗进箫孔。短音一响，一圈无形波纹荡开。
冲在最前面的五六头妖兽动作一僵，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四肢抽搐，趴在地上不动了。
剩下的也迟缓下来，眼神变得浑浊。
她吹的是《九幽破阵曲》的起手势，专门用来打断妖物神识。
但她只吹了一声就停了，脸色猛地一白，左手扶住石头才没倒下。
我知道她撑不了太久。
我抓紧时间，冲进兽群边缘，雷角挥动，连续放出几道小雷击，专挑腿和眼睛打。几头妖兽哀嚎着退开，阵型又被撕开一道口子。
玄霄子终于坐不住了。
他腾空而起，悬浮在半空，左手死死攥着玉扳指，声音冰冷：“角既不得，便毁了你这容器！”
话音落下，所有妖兽不再试探，全部扑向我本体。獠牙、利爪、骨刺，全都冲着咽喉、心口、眼睛来。
我咬牙，拼着最后一丝雷气，强行发动雷遁。
可就在雷光闪起的瞬间，玄霄子一掌拍下，一道黑气如网罩落，正好压在我头顶。
雷遁被截断。
我身体一僵，雷光在皮肤下游走一圈，又退回丹田。
不能用了。
我抬头看他，他居高临下，眼里全是杀意。
“你以为有了点本事就能翻身？”他冷笑着，“你不过是个残魂寄生的壳子，连真我都未觉醒，也配执棋？”
我抹了把嘴角的血，咧嘴笑了：“那你告诉我，三百年前那个被你亲手劈死的人，算不算执过棋？”
玄霄子瞳孔一缩。
我没等他反应，猛地将雷角往地上一插。
“轰！”
一道环形雷波炸开，逼退最近的三头尸犬。我借力后跃，滚到谢清歌身边。
她看了我一眼：“最后一次机会，要么跑，要么拼。”
我握紧雷角，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
“不跑了。”我说，“该他尝尝被追着打的滋味。”
我抓起一把糖豆，塞进嘴里嚼了两下，酸得直皱眉。然后我把剩下的全撒在地上，一脚踩碎。
糖豆裂开的瞬间，一丝微弱的雷火从裂缝中窜出。
我盯着玄霄子，抬起手，雷角对准他。
“你说我是容器？”我声音不高，“那你试试，这容器能不能把你烧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