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居仁攥着竹刀的手突然收紧,刀刃在药碾子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盯着石槽里被碾成碎末的醒魂草,指腹沾着草屑微微发颤——刚才碾草时,药末里混进的那根黑色丝线,分明是余子童的本命毒丝。
“墨大夫,这药还炼不炼?”门外传来张铁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粗嘎。
墨居仁迅速将毒丝拢进袖中,竹刀“当啷”一声搁在案上:“催什么?药炼糙了治不好你的痨病。”他转身时,袖口扫过窗台的瓦罐,罐里的傀儡零件“哗啦啦”滚出来,其中一枚青铜齿轮上,刻着个极小的“余”字。
张铁挠着头进来,鼻尖沾着灰:“不是我急,是韩立那小子,刚才在后山被黄枫谷的人堵了。”
墨居仁的眉峰猛地挑了下:“黄枫谷?他们来七玄门地界做什么?”
“说是查‘偷药贼’,”张铁往灶膛里塞了把柴,火星溅到他裤脚,“可我瞅着他们腰间的令牌,跟上次来打听你下落的人一模一样。”
“哦?”墨居仁弯腰捡齿轮,指尖摩挲着那个“余”字,“他们领头的,是不是左脸有道疤?”
“对对对!”张铁一拍大腿,“墨大夫你咋知道?那人眼神凶得很,说要是再找不到偷他们‘凝神草’的贼,就要拆了咱们药庐!”
墨居仁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冰碴子:“拆药庐?他也配。”他抓起案上的药杵,往石槽里狠狠一砸,醒魂草末溅得满桌都是,“去告诉韩立,让他带着那几个新来的学徒,往西边的乱葬岗跑。”
“啊?那地方不是埋死人的吗?”
“埋死人的地方,才好藏活人。”墨居仁从墙缝里摸出个油布包,拆开露出三枚黑黝黝的毒针,“让他把这个带上,见了疤脸的,往他左眼扔——记住,别回头。”
张铁接过毒针的手直抖:“墨大夫,这玩意儿……”
“要么带,要么看着七玄门被掀了。”墨居仁的声音突然沉下来,“你选。”
张铁咬了咬牙,攥着毒针往外跑,刚到门口又被喊住。
“等等。”墨居仁从药柜最底层抽出个小陶罐,“把这个也带上,乱葬岗的尸气重,用这个能驱邪。”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韩立,陶罐里的朱砂是我用灵血调的,遇邪祟会发烫——别傻乎乎当普通玩意儿扔了。”
张铁跑远后,墨居仁反手闩上门。他走到铜镜前,扯下贴在鬓角的假白发,露出里头乌黑的发丝——刚才故意装老态,不过是为了让黄枫谷的人放松警惕。镜中映出的脸,眼角虽有细纹,却藏着股狠劲,他指尖按在左胸,那里的血箭咒印正隐隐发烫。
“余子童啊余子童,”他对着镜子冷笑,“当年你给我种咒时,没想过我能活到现在吧?”
突然,院墙外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墨居仁抄起竹刀闪到门后,就听有人压低声音骂:“妈的,这破墙怎么这么滑!”
是黄枫谷的人?墨居仁屏住呼吸,握紧竹刀——刀身淬了他特制的麻药,沾皮即倒。
门被轻轻推开条缝,一颗脑袋探进来,脸上果然有道疤。疤脸左右瞅了瞅,冲外面打了个手势,三四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溜进来。
“搜!重点查药柜和地窖,余长老说,那老东西肯定把凝神草藏在显眼的地方。”疤脸低声吩咐,手里的匕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墨居仁贴在门后,算着他们的步数。当最胖的那个黑衣人伸手去拽药柜抽屉时,他突然踹开门,竹刀横扫——“哎哟”一声闷哼,胖子捂着膝盖倒下去,麻药顺着裤管渗进伤口,瞬间没了声息。
疤脸反应极快,匕首直刺过来:“是墨居仁!”
墨居仁侧身躲开,竹刀反手劈向他手腕,却被对方用匕首格开。两人缠斗起来,药柜被撞得东倒西歪,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其中一罐黑狗血泼了疤脸一身——那是他早准备好对付邪术的,此刻溅在疤脸身上,竟冒起白烟。
“你他妈玩阴的!”疤脸惨叫着后退,其他黑衣人见状要上,墨居仁突然抓起案上的药杵,对着地窖盖狠狠一砸,盖板“哐当”翻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涌出来。
“想抓我?先尝尝这个!”他拽过旁边的油灯,“呼”地一声扔进去——地窖里藏着他用硫磺和硝石配的“烟火药”,是上次韩立说“过年要热闹点”时,两人一起捣鼓的玩意儿。
“轰隆!”
地窖炸开的气浪掀翻了半个药庐,黑衣人被炸得东倒西歪。墨居仁趁机跳上后窗,临走前瞥见疤脸从怀里掏出个传讯符,他扬手甩出枚毒针,正打在符纸中间——传讯符“滋啦”冒了阵黑烟,烧了个精光。
“告诉余子童,”墨居仁站在窗台上,夜风掀起他的衣袍,“想要凝神草?让他自己来取!”
说罢翻身跃出,落在后院的老槐树上。他回头看了眼火光渐起的药庐,摸出怀里的青铜齿轮,齿尖的“余”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时,远处传来韩立的喊声:“墨大夫!你没事吧?”
墨居仁咧嘴一笑,往乱葬岗的方向跳去:“死不了!带兄弟们往这边撤,咱们去给黄枫谷的人‘拜年’!”
他的身影在树影间穿梭,腰间的麻药罐碰撞着发出轻响,血箭咒印的灼痛感越来越强,却让他的眼神越来越亮——余子童,当年你欠我的,从今晚开始,该一点点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