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短暂地勾勒出来人的轮廓——竟然是那个在运河码头上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又在画舫宴会上试图纠缠她的纨绔公子,沈玉书!
只是此刻,他脸上再无半分轻佻与浮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冽的专注与警惕。他同样在翻找着“丙字柒号”架阁,动作熟练而精准。
他怎么在这里?!他也要找永丰粮行的卷宗?他到底是什么人?
无数疑问瞬间塞满林知理的脑海。她紧紧蜷缩在阴影里,连呼吸都几乎停滞,生怕被他发现。
沈玉书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存在,他快速翻阅着卷宗,眉头紧锁,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特定的东西。片刻后,他从一堆文书中抽出了几页信笺,迅速塞入怀中,随即又将卷宗恢复原状。
他也要这些证据?林知理心中惊疑不定。难道他和自己目标一致?还是……他也是往生阁或玄鸟的人,前来销毁证据?
就在沈玉书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他的脚步忽然一顿,目光锐利地扫向林知理藏身的阴影方向,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出来。”
被发现了!
林知理心中一凛,知道无法再隐藏。她缓缓从阴影中站起,手中紧握短匕,与沈玉书隔着几步距离对峙。
“是你?”沈玉书显然也认出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戒备和审视,“杭州林慕理?呵,看来我们都小瞧你了。”
“沈公子不也是如此?”林知理声音冰冷,“深夜潜入总督府机要库房,所为何事?”
沈玉书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林知理手中那个尚未合上的卷宗袋上,眼神微动:“你也为永丰粮行之事而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林知理不答反问。
两人在黑暗中僵持着,空气仿佛凝固。库房外,隐约传来巡逻守卫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偶尔扫过高窗。
沈玉书脸色微变,迅速判断着形势。他看了一眼林知理,又瞥了一眼窗外,忽然低声道:“不想被瓮中捉鳖的话,最好跟我来。”
说完,他不等林知理回应,转身便向库房更深处的阴影掠去。
林知理略一迟疑,外面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她别无选择,只能咬牙跟上沈玉书。
沈玉书似乎对库房结构极为熟悉,他带着林知理七拐八绕,避开几处看似平常却可能设有机关的角落,最终来到一处堆放废弃桌椅杂物的死角。他挪开几个箱子,后面竟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风口!
“下去!”沈玉书示意。
林知理探头望去,下面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处。但身后的脚步声和开门声已经清晰可闻!
她不再犹豫,率先钻入通风口。通道陡峭向下,布满灰尘蛛网,她只能手脚并用,艰难下滑。沈玉书紧随其后,并将入口处的箱子恢复原状。
几乎在他们消失的下一秒,库房的门被推开,守卫举着火把走了进来……
通风管道并不长,两人很快滑到底部,落入一个更加黑暗、空气潮湿浑浊的空间。脚下是冰冷的石板,周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沈玉书点燃了一个小巧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处废弃的地下甬道,墙壁斑驳,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损的木箱和不明碎屑。
“这里是什么地方?”林知理警惕地问道,依旧与沈玉书保持着距离。
“一条被遗忘的旧暗道,通往府外。”沈玉书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钱益以为封死了所有出口,却忘了这条百年前的密道。”
他看向林知理,火光映照下,他的眼神深邃难明:“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了吗?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为,青鸾的传承者?”
林知理心中巨震,他连青鸾都知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厉声反问,短匕横在身前。
沈玉书看着她戒备的姿态,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和自嘲:“我?一个本想置身事外,却终究被卷入漩涡的……复仇者而已。”
他顿了顿,缓缓从怀中取出刚才在库房拿到的那几页信笺,递到林知理面前:
“看看吧。这是往生阁与淮阳郡王赵慷,关于那批军械最终去向的密信副本。我想,这应该也是你想要的。”
林知理惊疑不定地接过信笺,就着微光快速浏览。上面的内容让她触目惊心!不仅证实了军械倒卖,更指明了部分军械竟被秘密运往了……西北边境!而接收方,是一个被称为“黑风”的神秘势力!
淮阳郡王勾结往生阁,私运军械至边境?他想干什么?!
她猛地抬头,看向沈玉书:“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和淮阳郡王有仇?”
沈玉书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彻骨,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他杀了我父亲,构陷我沈家满门!我潜伏扬州多年,就是为了搜集他勾结往生阁、倒卖军械、意图不轨的证据!”
他盯着林知理,一字一句道:“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可以是盟友。”
盟友?林知理看着眼前这个身份复杂、亦正亦邪的沈玉书,心中充满了不确定。他给出的证据极具诱惑力,但他的动机和背景依旧成谜。
然而,没等她做出回应,甬道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仿佛重物拖行的声音,由远及近!
还有一个极其微弱,却让她心脏骤停的、熟悉的呜咽声!
是石头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4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