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黄雀在后
地裂之中，煞气漩涡渐渐平息。沙哑使者衣衫破碎，浑身布满细小的伤口，模样狼狈不堪地从紊乱的能量乱流中挣脱出来。他悬浮在半空，胸口剧烈起伏，猩红的双眼如同濒死的野兽，疯狂地扫视着漆黑的地裂和上方隐约透入的天光。
哪里还有楚渊的影子？
“啊——！！！”
一声蕴含着无尽愤怒、憋屈和疯狂的嘶吼在地裂中轰然炸响，震得岩壁簌簌发抖！灵海境强者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却只能在这空无一人的绝地中徒劳地回荡。
他，地煞殿堂堂使者，灵海境高手，竟然被一个真元境的小辈玩弄于股掌之间！不仅眼睁睁看着同伴被反杀，自己更是被对方用一枚小小的令牌引入陷阱，困于煞气漩涡，最终让其从容逃脱！
奇耻大辱！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暴怒之后，是彻骨的冰寒。同伴陨落，任务彻底失败，心核之力不知所踪，紫髓晶被毁……这一切后果，仅仅是想一想，就让他不寒而栗。地煞殿的惩罚，绝非他所能承受。
必须抓住楚渊！必须夺回一切！这是唯一的将功折罪的机会！
他强压下沸腾的杀意和恐惧，神识如同风暴般再次席卷而出，仔细感知着地裂中残留的每一丝气息。
楚渊最后逃脱时已是强弩之末，必然留下痕迹！
果然，他很快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正迅速远去的血腥味和紊乱的真元波动。
“找到你了！”沙哑使者眼中凶光爆闪，不顾伤势，燃烧着所剩不多的精血，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沿着那丝痕迹疯狂追去！速度甚至比之前更快！
今日，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定要将那小杂种挫骨扬灰！
……
与此同时，黑曜城，林家府邸。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大长老及运矿队全军覆没的消息早已传回，整个林家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人人自危，恐慌蔓延。
林雄如同苍老了二十岁，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完了，林家彻底完了。失去了大长老这批高端战力，又彻底得罪了楚渊那个煞星，即便地煞殿使者最终能杀掉楚渊，林家也注定衰落，甚至可能被盛怒的使者迁怒……
而就在这片绝望的死寂中，一道身影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林府最高的望楼阴影之中。
正是去而复返的城主！
他负手而立，俯瞰着下方乱作一团的林府，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他的手中，把玩着一块不起眼的黑色罗盘。罗盘指针正微微颤动着，指向城外黑风山脉的方向。
“差不多了……”城主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鹬蚌相争，该渔人登场了。”
他身影一晃，如同融入清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林府，向着城外方向疾驰而去。其速度之快，竟丝毫不逊于之前全力追击的沙哑使者，显然之前也隐藏了部分实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场围绕黑曜城的博弈，他才是那个最终执棋之人。
……
黑风山脉深处，楚渊从昏迷中短暂苏醒。剧烈的疼痛和极度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他强撑着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狭窄的山缝之中，似乎是坠落时偶然卡进来的。
他立刻检查自身状况。伤势极重，肩骨碎裂，经脉多处受损，真元几乎枯竭，神魂也因为过度催动煞火和神识而刺痛不已。可谓是他重生以来最狼狈的时刻。
他毫不犹豫地取出得自地煞殿使者的储物袋，强行抹去其上残留的神识印记，将其打开。
灵海境强者的收藏果然丰厚！里面不仅有数百块中品灵石，数瓶一看就知不是凡品的丹药，还有几件气息不凡的灵器，以及一些杂七杂零的材料和一本薄薄的、封面绘制着狰狞鬼面的黑色书籍——《地煞敛息术》。
楚渊顾不得细看，立刻找出疗伤和恢复真元的丹药，一股脑服下，全力运转《万法吞噬诀》炼化药力。
丹药效果极佳，精纯的药力迅速滋养着受损的肉身和经脉，枯竭的丹田也重新汇聚起一丝丝真元。
但就在他伤势稍缓，准备进一步恢复时，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如同冰针般刺入他的识海！
那沙哑使者追来了！而且速度极快，已经逼近！
楚渊脸色一变，对方竟然这么快就摆脱了煞气漩涡？还精准地找到了他的位置？
他立刻停止运功，全力收敛气息，同时目光扫过那本《地煞敛息术》。地煞殿的隐匿之法，或许能派上用场！
他飞快地翻阅起来。凭借暴涨的神识和《万法吞噬诀》的解析之能，他几乎是瞬间便理解了其中关窍。此法乃是利用地煞之气模拟周围环境，完美隐匿自身，修炼到高深处，甚至能瞒过更高境界修士的探查！
他毫不犹豫，立刻尝试运转。此地深处山脉，地煞之气浓郁，正好合适。
一丝丝阴冷的地煞之气被他小心翼翼地引入体内，按照秘术法门运转，覆盖体表。他的气息迅速变得晦涩、黯淡，最终几乎与周围的山石、煞气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就在他刚刚完成隐匿的下一秒，一道狂暴的黑色身影如同陨石般从天而降，重重落在他藏身山缝不远处的空地上！
正是那沙哑使者！他此刻状若疯魔，神识如同犁地般一遍遍疯狂扫过周围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岩石！
“出来！小杂种！我知道你就在这里！滚出来！”他嘶吼着，双掌胡乱轰出，恐怖的黑色掌风将周围的树木、岩石打得粉碎，试图用最笨拙的方法将楚渊逼出来。
碎石飞溅，烟尘弥漫。有几块碎石甚至就擦着楚渊的身体飞过，但他依旧如同磐石，一动不动，连心跳都几乎停止。《地煞敛息术》效果非凡，加上他本身强大的神识控制，竟然真的瞒过了对方疯狂的神识扫描。
沙哑使者如同无头苍蝇般发泄了一通，摧毁了大片山林，却一无所获。他停下手，胸口剧烈起伏，猩红的眼中充满了焦躁和疑惑。
“怎么可能？气息明明就在这里消失的……”他喃喃自语，神识再次仔细扫过，依旧毫无发现。
难道已经逃远了？或者被什么妖兽吞了？
他不甘心地在周围徘徊了许久，最终发出一声极度不甘的怒吼，猛地冲天而起，向着另一个方向追去——他怀疑楚渊用了什么秘法远遁了。
直到那恐怖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内，楚渊又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缓缓松了口气，解除了敛息状态，冷汗已然浸透后背。
好险！
若非恰好得到这《地煞敛息术》，今日恐怕在劫难逃。
他不敢在此久留，服下丹药，勉强压制住伤势，正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忽然，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真是精彩绝伦的反杀与隐匿之术，令人叹为观止。”
楚渊身体猛地一僵，霍然转头！
只见不远处一棵古树的阴影下，城主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正负手而立，面带微笑地看着他。那笑容温和，却让楚渊感到一股比面对沙哑使者时更加深沉的寒意。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竟然完全瞒过了自己的感知！
“城主？”楚渊眼神瞬间冰冷，全身肌肉绷紧，真元暗蕴，虽然油尽灯枯，但警惕性提到了极致。
城主缓缓踱步而来，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以及那具独角暴熊和那名使者的无头尸体（头颅已被煞火焚毁），眼中闪过一丝惊叹：“以真元五重之境，反杀灵海境，重创另一人，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楚贤侄，你真是让本城主大开眼界。”
楚渊心中念头急转。城主此刻出现，意欲何为？合作？还是……摘取胜利果实？
他面无表情，淡淡道：“城主过奖了。不知城主此刻前来，所为何事？”
城主在楚渊身前十丈处停下脚步，笑容不变：“贤侄不必紧张。你我既然已是盟友，我自然是来助你一臂之力。”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那最后一名使者虽暂时退去，但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此刻状态不佳，正是永绝后患的最佳时机。否则，等他恢复过来，或是引来更多地煞殿高手，你我，乃至整个黑曜城，都将大祸临头。”
楚渊目光微闪：“城主的意思是？”
“联手，做掉他。”城主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我知道他大致去向，也知他此刻虚弱。你我联手，有心算无心，至少有七成把握。事成之后，他身上一切，包括那枚可能引来追踪的令牌，都归贤侄所有。我只要确保黑曜城无忧。”
楚渊沉默地看着城主，试图从他眼中看出真实意图。对方提出的条件无可挑剔，合情合理。地煞殿的威胁确实存在，那名使者必须死。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城主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
“如何？”城主微笑着催促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贤侄虽受伤不轻，但想必还有一击之力。只需你从旁牵制，主攻由我来便可。”
楚渊沉吟片刻，最终缓缓点头：“好。”
无论对方有何算计，目前除掉那名使者确实是当务之急。而且，他也需要时间恢复，与城主虚与委蛇，正好借机调息。
见楚渊答应，城主脸上笑容更盛：“爽快！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
他转身，率先向着一个方向掠去。
楚渊深深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压下心中的疑虑，服下几颗丹药，勉强提起一丝真元，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密林深处。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原本楚渊藏身的山缝阴影处，空气微微扭曲，另一个“城主”的身影缓缓浮现而出，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黄雀之后，尚有猎手……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