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钟离风华吗?算吧。
她想让他偿命,偿她在他身上丢失的两条命,也偿许雁回的命。
尖厉的石头即将砸到时,她的手被抓住了。
抬眼间,撞进一双冷毒的眼睛,像毒蛇一样。
钟离风华对危险的敏锐,从来都超乎想象。
梵音蹙眉,觉得腕骨要被捏碎了,刚想再用力,手腕却被他顺势一拧,石头掉在地上。
滚了几圈,停在离他不到五厘米的地方。
“就这么想杀我?”钟离风华攥着她的手低声问,眼尾有点发红,不知是雨水淋得还是什么。
梵音抿紧唇,一声不吭。
“为了他还是你自己?”钟离风华又问。
他很聪明,他猜出了梵音动手的原因。
雨水顺着梵音脸颊往下淌,被攥住的手腕也有点发青了。
“你不该死吗?”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更是没有一丝温度。
钟离风华心口一震,白雾从口中溢出。
“我.....我该死?”他笑着问,松开了她的手,磁性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点委屈痛苦。
“为....什....”音被升上的涩堵住了,也被变大的雨声掩盖了。
他知道为什么,但他也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该死?
她那双泛恨冰冷的双眸,他心脏是说不清的难受。
他移开目光,看着满是乌云的天空,往上扬的唇露出了笑容,调笑中又带着苍白。
“那我们一起下地狱吧。”他说出这句话,直直遏住梵音的手腕,又掐已泛着青紫色的瘀痕上。
梵音疼得嘶了一声。
“死在一起,我也高兴。”钟离风华缓缓起身,“下辈子我还要找到你,下下辈子也是哦。”
明明是深情告白的话,在他嘴里说出来却像是最恶毒的诅咒,是不死不休的追杀宣言。
梵音瞳孔剧烈震颤,“疯子。”她忍着疼,咬牙骂出来,“nm你就是个疯子。”
“恩,我是个疯子。”
钟离风华已经坐起了,脸上再次破开的伤口,顺着脸颊滑落,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的血迹,泛着苦味。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自嘲又理所当然,“钟离家哪个人不是疯子?”
话音刚落,一阵细碎的响动从四周传来,像是无数爪子在地面上抓挠。
梵音侧目看去,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无数双幽绿的眼睛,正缓缓向他们逼近,那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野狼群。
倾盆大雨打在他们身上,明明很凉很冷,梵音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慌乱地拼命加大力气挣扎,被攥住的手腕发出咯吱的声响,像是随时都会碎裂。
可钟离风华箍得极紧,手指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任凭她如何扭动,都纹丝不动。
低沉的狼嚎声在她耳边回荡,“放开!”
梵音嘶吼,声音都哑了,手腕上的疼痛好像手已经和胳膊分家了,她却没有心思去关注。
原始森林的野兽,那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恐惧。
她不怕死,可她怕被这些野兽撕碎,哪怕她知道自己不会死。
“我说过我们一起下地狱的。”钟离风华亲昵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梵音的耳廓。
他微微低下头,下巴的血珠滴落在梵音的手背上,像是一朵绽开的花朵。
他的眼神温柔得可怕,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地狱里黑,有你陪着才热闹。”
这时四五头野狼,最前头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猛地向前扑来。
“!!”梵音下意识尖叫出声,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力气,双腿一软就瘫软下去。
噗嗤!一声沉闷的撕裂声响起,腥臭的血像决堤的水流一样往地上落,溅起无数泥点。
有些温热的血珠甚至飞溅到了梵音的脸上,那浓重的腥甜气味直冲鼻腔,让她几欲作呕。
她愣愣地看着前面,大脑一片空白。
那匹足有半人高的狼,被一刀毙命。
大量热气的血从钟离风华的手上流下,落在地上汇成一滩暗红色的水洼,与浑浊的泥水混合在一起,向四周蔓延。
还有一些唾液从它龇开的牙齿间流出,混合着血液,更显肮脏与可怖。
梵音傻傻地看着已经断气的狼,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那具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野狼,近到能看清它鼻尖上细小的褶皱,能数清它唇边那几根粗硬的胡须。
灰黑色的毛发,失去神采的深色眼睛还残留着扑向猎物时的凶狠与疯狂。
这是原始野兽自带的凶性。
钟离风华握着匕首的手腕轻旋,锋利的刀身便从狼的咽喉处抽了出来,带出一串滚烫的血珠。
那匹狼顿时失去了所有支撑,庞大的身躯扑通一声无力地掉在地上,溅起一地发红的水渍。
匕首上的血珠顺着锋利的刀刃滑落,又顺着指缝坠向地面,在那滩不断扩大的血洼上溅起涟漪。
他看着地上的狼,轻描淡写的模样像不过是什么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舔嘴边溅到的狼血,也很苦甚至很臭。
侧目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梵音,他发现了,他还是不舍得带她去死。
一点都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