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走?
苏月禾看着苏长贵那副急不可耐、仿佛多看她一眼都会做噩梦的样子,
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是怕她反悔,或者再在村里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她倒是无所谓。
早走晚走,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去京市的火车票,你能弄到?”苏月禾淡淡地问。在这个年代,
介绍信和票据比钱更重要,一张长途火车票,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能!肯定能!”苏长贵把胸脯拍得邦邦响,
“我有个远房亲戚在镇上的火车站工作,我这就去找他!
就算求爷爷告奶奶,也保证给你弄到最近的一趟车!”
为了送走这尊大神,他只能豁出去这张老脸,欠下天大的人情了。
“好。”苏月禾干脆利落地答应了,“票弄到了,我马上就走。”
见她答应得这么爽快,苏长贵简直喜出望外,
差点就给她鞠躬了,千恩万谢地转身就跑,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仿佛压在心头的一块万斤巨石终于落了地。
苏月禾关上门,掂了掂手里的婚约和那皱巴巴的两块钱,
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顾云泽?京市大院?
听起来,像是一个全新的、奖励更丰厚的游戏副本。
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所谓未婚夫没什么兴趣,她感兴趣的,
是“京市”这个地方。
作为首都,那里无疑是整个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资源最集中的地方。
无论是想办法赚钱,还是寻找能恢复异能的特殊物资与契机,
都比困死在这小山村里强一万倍。
这封婚约,就是一张完美的通行证,一个体面的身份。
她没什么好收拾的,所有的家当都在那个旁人无法窥探的高科技空间里。
她只需要换上一身体面点的衣服,然后等待出发。
她在苏振富家“拿”来的布料里,挑了一块耐脏的灰色卡其布,
心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子。
盒子里是末世单兵生存套装,
她从中取出一卷比蛛丝还坚韧的纳米丝线和一枚自动穿引的磁力针。
她的精神力还很微弱,不能驱动空间里的高科技设备,
但凭借着末世练就的缝纫技巧和这些小工具,
做一件简单的衣服还是绰绰有余的。在末世,
她曾躲在废墟里,用军用匕首和骨针,把变异兽的皮缝制成战衣。
夜幕降临。
苏长贵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手里死死捏着一张硬邦邦的火车票,像是捏着什么稀世珍宝。
“月禾!丫头!票买到了!”他隔着门喊,声音里透着极致的兴奋和解脱,
“今晚十一点,去省城的绿皮车!到了石门市,再转车去京市!”
苏月禾打开门。
苏长贵看到她时,猛地愣住了,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眼前的女孩,已经换下了一身打满补丁、散发着霉味的破烂衣服,
穿上了一套崭新的、裁剪得无比合身的灰布衣裤。
利落的短袖,笔挺的裤线,虽然样式简单,
但衬得她整个人英气逼人,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冽锋利的气质,
更像是出鞘的利刃。
这哪还是那个任人欺负的村姑?这分明是个城里来的干部!
“这……这衣服……”苏长贵结结巴巴地问,
心里涌起一股更深的恐惧。这个苏月禾,太深不可测了!
“我妈留下的布,手快,赶着做出来的。”苏月禾面不改色地撒谎。
苏长贵哪敢多想,只当是自己眼花,赶紧把票递过去,
像是在甩掉一个烫手山芋:“快,时间不多了,我借了村里的牛车,
就在村口等你,送你去镇上火车站!”
“有劳了。”苏月禾点点头,接过车票。
上面印着:红星镇——石门市。
她转身进屋,象征性地背上一个里面只放了几件旧衣服做掩护的破旧布包。
然后,她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破败的土屋。这里,
承载了原主短暂而又悲苦的一生。
从今天起,苏月禾将带着这份记忆,走向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锁上门,跟着苏长贵,在夜色的掩护下,
离开了这个她仅仅待了两天,却搅得天翻地覆的小村庄。
牛车在村口等着,赶车的是村长一个本分的侄子。
苏长贵把苏月禾扶上车,又塞给她两个烙得邦邦硬的玉米饼子。
“路上吃,别饿着。”他殷勤地说。
苏月禾看了他一眼,没拒绝,收下了。
牛车“咯吱咯吱”地在乡间小路上走着,苏家村的轮廓,在夜色中越来越模糊。
苏长贵站在村口,看着牛车远去,
直到那微弱的灯笼光再也看不见,他才长长地、
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差点没瘫坐在地上。
“总算……总算送走了……”
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感觉浑身都被抽干了力气,但心里却无比轻松。
从镇上到省城,要坐一夜的火车。
苏月禾找到自己的座位,是一个靠窗的位置。
车厢里人挤人,空气中混合着汗臭、劣质烟草的呛人味道、
腌菜的酸味和孩子的哭闹声,嘈杂又浑浊。
她微微皱了皱眉,这比末世的地下避难所环境还要恶劣。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既来之,则安之。
她将布包放在行李架上,便靠着窗户,闭目养神。
火车开动,车轮与铁轨碰撞,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声,仿佛是这个时代沉重的脉搏。
对面的座位上,坐着一家三口,夫妻俩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正小声地啃着干粮。旁边过道,还站着几个扛着大包小包、
满脸疲惫的农民工。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对未来的迷茫和期盼。
这就是七零年代的众生相。苏月禾默默地观察着,将自己当成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
到了半夜,车厢里大部分人都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苏月禾感觉到胃里又传来熟悉的、因消耗异能而产生的强烈饥饿感。
她睁开眼,确认周围的人都睡熟了,然后心念一动,
从空间里取出一个真空包装的酱肘子,又拿出一瓶纯净水。
她借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清冷月光,悄无声息地撕开包装。
一股浓郁的肉香瞬间在她的鼻尖炸开。她低下头,快速而优雅地吃着。
肉质紧实,酱香浓郁。
这在末世只是最普通的能量补充剂,但在此刻,
伴随着火车有节奏的晃动,却成了无上的美味。
她想起上一次这样安静地吃肉,还是在攻下一个A级避难所之后,
而下一秒,警报就响彻了整个基地。哪有此刻这般……平和。
吃完酱肘子,她又喝了几口水,感觉浑身的细胞都像被熨烫过一样舒展开来,体能正在迅速恢复。
就在她准备将包装袋和骨头无声无息地收回空间的时候,
斜对面一个躺在座位上睡觉的老人,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
如同被扼住脖子般的呻吟,然后整个人猛地从座位上滑了下来,
“砰”的一声闷响,重重摔在了肮脏的过道上。
这声闷响惊醒了周围的人。
“哎呀!怎么了这是?”
“老爷子!老爷子您醒醒!”
和老人同行的,似乎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看穿着像是个干部。他惊慌失措地蹲下去扶老人,却发现老人脸色青紫,
嘴唇紧闭,呼吸已经极其微弱,眼看就要没气了。
“爸!爸!您怎么了!”中年男人急得大喊,声音都在发抖
,“快!快来人啊!有没有医生?我爸晕倒了!快救命啊!”
苏月禾冰冷的目光扫过去,只一眼,她的心就沉了下来。
急性心肌梗死。典型的发病症状,看这衰竭速度,
如果不立刻施救,三分钟之内,神仙难救。
整个车厢,瞬间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