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高层退出会议室,关上了门。
易睒睒转身,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拿起其中一份,怼到沈非然面前。
那是他和公司签的合同。
易睒睒重新靠在会议桌边缘,“沈老师还记得合同上的内容吗?”
望着合同里着重画了下划线的那部分内容,沈非然心道就是忘了也能想起来,“记得。”
被标注了的内容是关于签约歌手三次元曝光属于违约行为,签约歌手需要赔偿公司五百万的违约金。
但公司的本意并非榨取签约歌手,而是以此约束歌手的行为,争取双方利益最大化,一旦歌手三次元被曝,公司会直接放弃,而不是费劲从乞丐碗里挖钱,浪费时间和人力资源。
毕竟普通人穷极一生也赚不了五百万,每个月就那么几千工资,为此专门打官司并没有任何价值。
可是沈非然不是普通人,他赚得到。
“记得?我看你根本没把这条当一回事!”易睒睒盛怒地将合同砸在他身上,锐利的文件夹划过他的脸,留下一道血痕,“不然为什么大家都没被曝光,就你被曝?!你怎么那么不谨慎?!”
眼前易睒睒勃然大怒的模样和此前的客气相待判若两人,沈非然不由仔细端详他的神情,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易睒睒这是不装了?
看他不说话,易睒睒更为动怒地捶了两下会议桌,“跟你说话呢!沈非然,出了事你就是这个态度吗?!”
这会儿更是连沈老师也不喊了。
收起打量的视线,沈非然低眉顺眼道:“抱歉,是我的问题。”
“当然是你的问题!”易睒睒又捶了几下会议桌,“我告诉你沈非然,不把这个事处理好、在管理好你的粉丝之前你都别想排档了!什么时候处理好你就什么时候上班!”
“我知道了。”沈非然仍然顺从。
易睒睒的怒气就像烧在了潋滟的湖面上,滋啦一下就被沈非然的柔软浇灭。
他铁青着脸道:“公事公办,这五百万违约金你尽快打到公司账户上,否则我会向法院申请冻结你的财产,明白吗?”
那不行。
他的房子正在动工,要是这会儿被法院收去了,他去年一整年的辛苦工作就白费了,就更没办法给何曼琼一个家了。
于是他问道:“这是总裁的意思吗?”
易睒睒忽然不语,定定地看了他半晌。
许久后易睒睒忽然靠近过来,沈非然始料未及,在他脸颊距离自己耳边仅一拳距离时寒毛倒竖,犹如受了惊的小猫一样警惕地高举尾巴。
易睒睒低声说:“我就开门见山了,想必你也猜到总裁就是易丞了吧?”
沈非然摸不准易睒睒是不是又在试探,捏紧拳头不作回答。
然而易睒睒也不需要他回答,“我和阿丞都姓易,你猜我们是什么关系?”
沈非然装糊涂,“什么关系?”
易睒睒笑了笑,坐直身体回到原位,但音量仍很低,“我是他表哥,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所以得知他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自杀的时候,我恨不得扇你两巴掌。
你知道这段时间他是怎么过来的吗?
从小因为心脏病,他就像一个被用无数绷带小心缠绕呵护的瓷娃娃,看上去昂贵又触不可及,坐在那里就像一副最美的画卷。
但事实上那些所谓呵护他的绷带,每一根都把他勒得快要窒息,就像傀儡娃娃的牵引丝一样,他的每一步路都走在别人为他预设的位置上,他不被允许有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们都是为了他好。
活到二十岁,他被迫扔掉了很多的热爱,唯有唱歌这件事是他一意孤行坚持下来的,不管叔叔婶婶砸了他多少设备,他都没有过放弃过。
因为唱歌是他唯一不超心脏负荷的自由,可想而知在他宣布休息那一刻,他有多崩溃!
出院后他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就坐在窗前发呆,谁和他说话也不答应,我好几次去他家想看他都被他关在门外,只能听见他在屋里压抑着低声哭和扇自己巴掌的声音。
有一次他难得从房里出来吃饭,却是为了带一把刀回房间自残,幸好保姆上报及时,二叔破门而入的时候他刚刚拔开刀鞘,但是二叔被气得进了医院,二婶好几次在医院哭晕过去,一家人都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后来二婶实在是没办法了,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让牧风多抽空去看看他,牧风是个好兄弟,把自己的设备搬到他房间里,边排档边陪着他,慢慢的他才愿意走出房间,帮二叔分担接手天音。”
原来天音社真是易家产业,不止天音社,整个天音集团都是易家的家产。
易丞一直瞒着父母继续做语音厅歌手,却愿意为了他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进入天音社,也亏得是灯下黑,易书扬和林紫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盯了那么久的儿子竟然就在自己公司当歌手!
但是现在易书扬和林紫苏竟然愿意让易丞管理天音集团,是不是说明易丞的身体情况好转了许多?
饶是再担心再心疼,沈非然也忍住从易睒睒身上打探消息的念头,而是问他:“所以这和他要求我按合同赔偿有什么关系?”
易睒睒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良久才自嘲般轻笑了声,“我终于明白阿丞为什么最后选择放弃了,沈非然,你真的没有心,你怎么能做到问都不问一下他的病情?所以到头来你就只是为了钱,是吗?”
沈非然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反问他,“你在他身边不也是为了钱?”
易睒睒听了这话,反应极大地从会议桌起来,横眉竖眼地瞪着沈非然,“不是!你别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反应大到……就像沈非然无意间撕破了他伪善的面具,用着大吼大叫来掩饰心虚。
“否则易助理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