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寝宫内弥漫着一种事后的颓靡与寂静。
拒墨慵懒地靠在华贵的床榻上，仿佛在回味着方才的盛宴。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安琪儿缓缓走近，她已重新披上了那件象征女神身份的神袍，只是长发依旧有些凌乱，脸颊上还残留着些许未完全褪去的异样红晕。
她走到床边，没有立刻坐下
只是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看着床上的拒墨。
拒墨眼皮都未抬，唇角却已勾起戏谑而冰冷的弧度。
“哦？”
他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事后的沙哑
“怎么，不去陪着你那心碎欲绝的小王子了？”
“反倒来找我这个……弄脏了你们的恶人同乡？”
安琪儿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带着一丝空洞的平静。
她轻轻坐在床沿，离他有些距离
“他睡着了。”
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
“或者说，昏过去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他的精神承受不住了。”
“啧啧，真是脆弱。”
拒墨嗤笑一声，终于侧过头
“我还以为你会握着他的手，流着眼泪”
“在他耳边说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蠢话，陪他到天荒地老呢。”
安琪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
眼眸里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也没有了不久前那扭曲的兴奋，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认同？
“那些话，连我自己都不再相信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漠然
“而且看着他那个样子，只会让我更清楚地记得……我自己刚才是什么模样。”
拒墨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话很感兴趣
他撑起身体凑近安琪儿
“哦？是什么模样？说来听听，我亲爱的女神。”
安琪儿没有躲闪，只是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丑陋，不堪，……真实。”
她吐出的词语一个比一个冰冷
“就像你一直想让我承认的那样。”
拒墨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满意。
“看来这场教学卓有成效。”
“你终于肯撕下那层自欺欺人的面纱了”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散落在肩头的头发
“那么告诉我，现在看着我这个恶人”
“是什么感觉？恨我？还是……”
安琪儿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沉淀了下去。
“我不知道。”
她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坦诚
“但我知道回到库库鲁身边，看着他痛苦的眼神，只会让我想起那个愚蠢、无力、需要靠牺牲自己来换取可怜的生存机会的安琪儿。”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乎微不可闻
“而在这里……”
“至少，我能感觉到力量的存在。”
“哪怕这力量是源自于你，源自于堕落”
拒墨眼中的玩味更深了
他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所以你是来寻找慰藉？”
“还是来……寻求更多的堕落？”
安琪儿没有回答，她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猛地扑上床抱住了拒墨，双臂紧紧箍住他
拒墨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撞得微微后仰，随即发出一声更加戏谑的嗤笑
“呵……你应该去抱着库库鲁的。”
“而且刚刚……”
他刻意拉长语调，每一个字都淬着毒
“你不还在跟库库鲁告白吗？‘我爱你，从来都只有你’……啧啧，格外动听呢。”
“闭嘴！”
安琪儿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
泪水瞬间决堤，却不是委屈的泪
而是充满了痛苦、愤怒和自我厌恶的狂流！
“是！我是说了！我爱他！我到现在依然爱他！”
她几乎是咆哮着，眼泪疯狂地往下掉，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可那又怎么样？！”
“看着他因为我而崩溃，看着他因为我而受尽屈辱，看着他躺在那里像个破碎的玩偶……我的心就像被一刀刀剐开一样！”
“你满意了吗？！”
她用力捶打着拒墨的胸膛，发泄着绝望的挣扎。
“你把我变成了什么？一个怪物！一个一边说着爱他，一边却在你身下……在你身下……”
她哽咽着，那个词卡在喉咙里，化作更汹涌的泪水
“我看着他痛苦的眼神，我竟然……我竟然会觉得兴奋！”
“我觉得自己肮脏！恶心！”
“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崩溃的边缘的疯狂
“可是我能怎么办？！”
“回到他身边吗？”
“用这双抱过你的手去安慰他？用这张被你吻过的嘴唇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疯狂地摇着头，头发凌乱地黏在泪湿的脸上
“不！我做不到！
“那只会让我更恨我自己！”
“也让他更痛苦！”
她猛地凑近拒墨，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要将他拖入和自己一样的深渊
“是你！是你把我拖进这地狱的！”
“是你让我变成了现在这个连自己都恐惧的怪物！”
但紧接着，她的语气骤然一变
带上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甜蜜的依赖
她更紧地贴向拒墨，仿佛要汲取他身上的冰冷来平息自己内心的灼烧。
“可是……可是正是这份真实的爱，这份让我痛不欲生的爱……”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拒墨的胸膛，带着一种痴迷的意味
“它让我更清楚地感受到……”
“此刻抱着你，是多么的……正确。”
“你说得对，我很廉价，很善变…”
“连我自己都厌恶这样的自己。”
她凑近拒墨的耳边，吐息温热，却带着地狱般的气息
“但这不是很有趣吗？”
“最真实的爱却把我推向了最真实的你”
她伸出手，抚摸着拒墨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已然扭曲的温柔。
“所以，别赶我走，别让我回到那份‘真实’的爱带来的痛苦里去。”
“是你让我看清了这一切”
“是你，让我变成了现在这个……连自己都觉得恶心又着迷的样子。”
“你要负责到底啊。”
拒墨听着安琪儿那番将爱与毁灭扭曲交织的言论，低低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