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钥还在掌心发着温，像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炭。我把它翻了个面，那串婴儿哭声的频率已经停了，但耳朵里还残留着震动感，像是有人在我脑仁上敲了一记小锤。
“它刚才响了。”我说，“不是密码提示，是回应。”
林晚秋盯着我手心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摸了摸笔记本边缘，纸页微微卷起，烧焦的那一角还没完全冷却。“它在认亲。”
没人笑。这种时候开不了玩笑，可她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魏九盘腿坐在门口，右眼闭着，嘴里嚼着口香糖，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在算什么账。柯谨蹲在墙边，粉笔头在水泥地上划出一道弧线，又擦掉重来。沈哑靠墙坐着，左手缠了块布，血渗出来一点，但她没管，只低头看着佛珠——那串红光终于熄了，珠子表面裂了几道细纹。
我低头看腕表，屏幕黑着，但能感觉到它在震，很轻，一下一下，跟密钥的节奏一致。
“系统不说话了。”我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但它在同步什么。”
“地下信号源。”魏九突然睁眼，声音有点哑，“深度至少五十米，频率和你这表对上了。不是广播，是点对点通讯，就像……有人在等你开机。”
我皱眉：“等我？”
“不然呢？”他冷笑，“你以为你是操作员？你顶多是个U盘，插进去就能读数据。”
我没反驳。他说得难听，但离真相不远。
我看向那面刻满符号的墙。星象图嵌在水泥层里，北斗七星歪得离谱，月亮画成了残缺的环，黄道十二宫被硬生生掰成十三个格子。这不是天文图，是谜题。
我把密钥贴在耳边再试一次，闭眼启动“逻辑链强化”。视野瞬间被拆解成数据流，星图上的每一个刻痕都变成了数字编码。三组序列跳出来：1907、1937、1985。
“清源重启年。”我睁开眼，“三次大清洗的时间点。”
柯谨抬头，粉笔停在半空：“你怎么知道‘清洗’这个词？”
“系统没告诉我。”我指了指脑袋，“是我自己拼出来的。每次破案后闪回的画面里，都有人在烧名单，背景音反复念这三个年份。”
他沉默两秒，忽然笑了下：“那你脑子里的东西，比你还早醒。”
他起身走到墙前，粉笔尖点上第一颗星，开始画拓扑模型。线条交错，时间轴折叠，年份变成节点，星位化作坐标。当他把最后一笔连上时，整面墙猛地一颤。
“要来了。”沈哑低声说。
墙体像书页一样缓缓翻转，水泥层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一道暗门。门没锁，只是虚掩着，缝隙里透出幽蓝的光。
我们谁都没动。
“这不像陷阱。”林晚秋喃喃道，“像邀请函。”
“越像邀请，越别进门。”魏九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上次这么温柔的门，后面躺了七具穿警服的干尸。”
“这次不一样。”我往前走了一步，“门缝里的光，和铜钥匙一个频段。”
话落，我推开了门。
里面是个圆形密室，没有灯，光源来自七口铜棺。它们错落排列，表面泛着微弱荧光，像是涂了某种生物涂料。每具棺盖上都刻着一枚铜钥匙图案，样式和我床底铁箱里的完全一样。
最靠近门口的那口棺材，日期标注是“三天前”。
“有人刚用过。”沈哑嗓音发紧，“而且……没封棺。”
棺盖虚掩着一条缝，能看到里面是空的。
我绕到另一侧，发现每口棺材下方都连着导管，埋进地面，汇成一条主线路，通向房间中央的一个凹槽——那里应该放着什么设备，但现在只剩接口。
“这不是停尸间。”我说，“是更新站。”
“意识迭代。”林晚秋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他们把你叫回来，换掉记忆，再送出去继续干活。”
她走到最新那口铜棺前，打开笔记本，贴在棺体表面。纸页瞬间亮起，一圈圈波纹扩散开来，像是扫描仪启动。
几秒后，空中浮现出一段全息投影。
画面里是个婴儿舱，透明罩子，内部充满淡黄色液体。婴儿躺在里面，手腕上戴着一枚铜钥匙，编号001-A。背景有机械臂移动，电子女声低语：“第七代实验体接入成功，认知重构程序启动。”
镜头拉近，婴儿的脸清晰可见。
是我的脸。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这是……”魏九眯眼，“你小时候？”
“不是小时候。”林晚秋盯着投影，手指微微发抖，“是出厂设置。”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我妈妈也被放进过类似的舱。他们说那是治疗抑郁症，其实是把一段假人生塞进她脑子里。等她醒来，连我都不认识了。”
我盯着投影里的婴儿，忽然想起每次破案后闪回的记忆——那些我不曾经历的手术台、针管、读取脑波的声音。原来不是幻觉，是回收日志。
“所以这些棺材，”我指着七口铜棺，“每一口，都是一个我？”
“六次覆写，一次原版。”柯谨站在翻转的墙边，怀表盖开着，胎发丝垂在表盘上，“你不是在破案，是在找回被删掉的版本。”
沈哑忽然抬头：“那为什么偏偏是你现在觉醒？”
“因为系统出bug了。”我扯了扯嘴角，“第七代不该有感情模块，但我有了。可能是哪次覆盖没清干净，也可能是……有人偷偷留了后门。”
我抬起左手，电子表屏幕终于亮了，显示一行小字：【协议未激活，等待指令输入】
“它想让我做什么？”我自问。
“不是想让你做什么。”魏九走到我身边，盯着那行字，“是想确认你还是不是它的人。”
我沉默片刻，蹲在最新那口铜棺前，伸手摸了摸内壁。金属冰凉，但底部有轻微热度，像是刚运行完程序。
我把密钥按进凹槽接口，试了试。
没反应。
“需要密码。”我说。
“或者血脉。”柯谨走过来，“你母亲的数据还在系统里，也许她的生物特征能解锁。”
“怎么试？”我问。
“割一刀就行。”沈哑忽然说，“滴血验亲，老套路。”
我看了她一眼：“你确定这不是陷阱？”
“不确定。”她笑了笑，“但你现在站的地方，本来就是陷阱中心。”
我拔出随身小刀，在掌心划了一道。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密钥上，顺着纹路渗进接口。
嗡——
整个密室轻轻一震。
七口铜棺同时亮起，荧光由蓝转金，像是被集体唤醒。空中投影没消失，反而放大，婴儿的影像开始扭曲，画面外出现一行字：
【检测到原始情感波动，启动应急协议：记忆锚点校准中】
“锚点？”我愣住。
林晚秋猛地抬头：“我在审讯室刻的那个公式……是不是早就被系统标记了？”
“你是诱饵。”魏九盯着她，“也是钥匙。”
她没否认，只是把笔记本抱得更紧了些。
我正想说话，腕表突然剧烈震动，屏幕弹出新信息：
【底层日志已同步，发现隐藏分区】
【是否访问？】
选项只有“是”和“否”。
我没急着点。
“等等。”柯谨突然出声，粉笔在地上画了个圈，“第三具干尸的胎发……和我表里的那根，长度差了三毫米。”
我们都看向他。
他没解释，只是把怀表举高了些，胎发在光下微微晃动。
就在这时，最新那口铜棺的盖子，无声地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