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刚碰到门把,铁门就自己动了。
不是推开,是往下沉,像一块被抽走支撑的地板,悄无声息地陷进地面三寸。一股冷风从缝隙里钻出来,吹得人小腿发凉,但没带出半点霉味,反而有种老式打印机刚工作完的焦味。
“这门认钥匙,不认人。”我收回手,摸了摸裤兜里的七号铜钥,“但它知道我们来了。”
魏九站到我身后半步,右眼蓝光一闪:“门底有磁场波动,频率和柯谨怀表闹钟调出来的那个一模一样——1978年零时三分,时间锁解了?”
“不止。”柯谨蹲下身,指尖蹭了蹭门框边缘的金属纹路,“它在回应胎发丝的共振方向。刚才那一下震动,是系统底层协议的握手信号。”
沈哑没说话,左手贴着墙面缓缓移动,神经接口泛起一层暗红光泽:“通道内部有生物电场残留,强度接近活体组织。这不是机器,是某种……被唤醒的东西。”
我看了眼腕表,屏幕终于亮了,不是任务提示,而是一行小字:【权限验证中,请保持连接稳定】。
“有意思。”我扯了扯嘴角,“以前都是它逼我干活,现在倒学会打招呼了。”
“别放松。”魏九嚼了口口香糖,“能让你主动开门的地方,往往最不想让你进去。”
我没接话,把铜钥匙插进门侧凹槽。咔的一声,像是老式挂锁弹开,锈迹簌簌掉落。第一道机械锁,破了。
可门没开。
第二道锁是时间锚点。柯谨拧开怀表后盖,调整游丝张力,胎发丝微微颤动,指向地面某一点。他用粉笔画了个圈,又在旁边标上数字:00:03。
“就是这个刻度。”他说,“1978年冬至那天的第三分钟,重力偏移最大。”
我把钥匙转到底,同时按下手表同步按钮。齿轮咬合的声音从墙内传来,像老电梯启动前的咯噔一声。
第二道锁,通了。
第三道最难——意识共鸣。
四人围住门框,手掌贴上不同位置。沈哑闭眼,佛珠轻响,左手神经接口接入城市光纤残波,拉出一段低频共振曲线;魏九右眼网格光纹旋转,锁定我们脑波波动区间;柯谨则用怀表节拍器引导呼吸节奏,一秒一次,稳得像台机械钟。
我启动“群体认知链接”,把所有人的情绪拉成一条线。紧张、警惕、疑惑……全都压平,只剩一个念头:开门。
心跳同步的瞬间,锁芯发出清脆的“叮”声。
最后一道,空白界面。
空气里浮出一个半透明输入框:【请输入初始协议密钥】。
我愣了两秒。
这玩意儿长得跟二十年前的windows登录页似的,连字体都透着股陈旧味。系统从来没这么正式过,仿佛面前不是个任务节点,而是某个终极账户的入口。
我想起床底铁箱最深处那封匿名信,信封背面用铅笔写着一串编号:qY-1978-m。
母亲死亡当天的档案编号。
我把电子表按在识别区,低声说:“qY-1978-m。”
液压声从地底传来,整条走廊震了震。铁门缓缓下沉,露出后面一条向下的阶梯,墙面泛着幽蓝微光,像是浸了荧光液的石头。
“成了?”魏九眯眼。
“不是成了。”沈哑盯着台阶尽头,“是它等这一刻很久了。”
我们一步步走下去,脚步声被某种材料吸收,听不出回响。空气越来越干,温度却没降,反而有种实验室恒温舱的感觉。
尽头是个圆形主厅,直径约二十米,中央有个金属平台,四周墙面全是光滑石板,没有任何接缝。
我走上平台,摘下电子表放在扫描区。
系统界面闪了几下,跳出警告:【是否确认终止匿名模式?警告:身份暴露将触发全局观测】。
我点了“是”。
北墙瞬间亮起,蓝色光网铺开,无数名字浮现又消失,最后定格为一张完整名单——《觉醒者名录》。
每个名字旁都有状态标注:活跃、休眠、清除、叛变。有些头像灰着,代表已失效;有些闪烁红光,显示正在被追踪。
魏九指着其中一个:“那是赵培生?他居然是‘叛变’状态?我还以为他只是个盯考勤的。”
柯谨声音很轻:“名单不会错。每一个录入者,都经历过至少一次记忆重构。”
沈哑忽然抬手,指向最上方那个被红框圈住的名字。
程砚。
下面写着:【权限等级:观测者,状态:执行清除中】。
“他在删人。”她说,“也在删自己。”
我正看着,名录末尾突然跳出新条目:
**陈默,编号001-A,权限等级:主链节点,关联实验:清源计划·迭代重启**
“主链节点?”魏九皱眉,“听着像服务器中心,不是人该待的位置。”
“不是地位。”柯谨摇头,“是唯一能同时承载系统指令、记忆残片和现实反馈的终端。没了他,整个逻辑链就得断。”
我盯着自己的名字,忽然笑了:“所以之前那些案子,什么校园失踪、地铁焚尸、图书馆焚书案……都不是随机推送的任务?”
“是筛选。”沈哑说,“只有你亲自破解的真相,才能激活对应能力模块。”
“也就是说。”我抬眼,“我不是在靠系统破案,是在帮系统完成自我升级?”
没人回答。
但我知道猜对了。
系统需要真实案件来验证能力有效性,而我,就是它的测试员兼数据采集终端。每破一案,它就强一分,直到今天,能打开这扇门。
墙上数据流还在滚动,突然停下,弹出一行新提示:【第五阶段任务完成,能力模块更新完毕】
然后,没了。
没有下一步指引,没有奖励发放,连个“恭喜通关”的弹窗都没有。
魏九吐掉口香糖渣:“这就完了?搞得跟打完boss发现服务器宕机似的。”
“不是完了。”柯谨收起怀表,“是阶段性结算。它不需要再给我们派任务了——因为我们已经知道该做什么。”
沈哑看着名录,轻声道:“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都被改写过人生。有的忘了自己是谁,有的以为自己是别人。我们查案,抓凶手,救受害者……可到最后才发现,最大的罪犯,是让我们忘记一切的那个机制。”
我站在平台中央,电子表重新戴回手腕,屏幕漆黑一片,像块普通手表。
“以前我以为,破案是为了找出真相。”我说,“后来才知道,真相早就被人藏好了,我们只是沿着线索,一点点把自己拼回来。”
魏九咧嘴一笑:“所以现在呢?等它发第六个任务?”
“不等了。”我转身面向三人,“门开了,路在哪儿,我们自己选。”
“你是说……主动出击?”柯谨问。
“对。”我掏出七号铜钥匙,在掌心转了一圈,“程砚在删名单,说明有人怕被记住。那我们就偏要把这些名字一个个挖出来,告诉所有人——你们不是数据,是活过的人。”
魏九活动了下手腕:“那第一个目标是谁?”
我还没开口,墙面突然抖了一下。
名录自动刷新,我的名字旁边多出一行小字:【检测到外部接入,新节点正在绑定】
紧接着,下方新增一条未标记身份的条目,只有一串坐标和倒计时:**72:00:00**
“有人在登录。”沈哑猛地抬头,“而且用的是和你一样的协议路径。”
柯谨迅速打开怀表,胎发丝剧烈震颤:“信号源不在本地,也不在地面网络——是从地下五层以下上传的。”
“地下五层?”魏九冷笑,“这地方官方记录才三层,现在冒出个负五?”
我看向门口,阶梯依旧安静,可空气中多了种难以察觉的压力,像是有人在远处盯着你,却不打算现身。
“看来。”我攥紧钥匙,“我们不是唯一想翻旧账的。”
魏九搓了搓手:“那还等什么?新副本都刷出来了。”
柯谨合上怀表,胎发丝缠回轴心:“这次,别让他们关灯。”
沈哑走到我身边,佛珠轻响一声:“走吧,让名单继续写下去。”
我迈步向前,金属平台的光随之熄灭。
最后看了一眼墙上那行倒计时。
七十二小时,零分零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