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那声冷笑还在回荡,可我已经没空去分辨它是从敌人口中发出的,还是我自己脑子里炸开的杂音。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空气像被抽成了真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玻璃渣。
我感觉到他的手扣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那一瞬间,系统提示再次闪现——“检测到双频共振入侵,防御协议启动失败”。糟了,他不止想剥离我对系统的控制权,还想把我的意识格式化成空白盘。
不行,不能让他得手。
我猛地咬住舌尖,血腥味冲上喉咙。这不是第一次靠疼痛维持清醒,但这一次,光靠我自己撑不住。魏九的蓝光在上方一闪一灭,像信号不良的老式灯泡;柯谨的怀表咔嗒声开始错拍,节奏乱得像醉汉跳舞;沈哑结印的手指微微颤抖,佛珠碎屑组成的环形阵列出现了裂痕。
他们快撑不住了。
可就在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母亲临终前,握着我的手,在病床上一笔一划写下的那个字。
“人”。
不是代码,不是编号,不是实验体代号。是“人”。
我闭上眼,不再抵抗那种被撕扯的感觉,反而主动将这段记忆反向推送出去,沿着我们之间尚未断裂的群体链接,一股脑儿灌进他们的意识里。
下一秒,异变陡生。
魏九原本半阖的眼皮猛地掀开,右眼虽布满血丝,却骤然爆发出一阵高频脉冲。那束光不朝外射,而是精准打向敌人颅内某处逻辑节点——就是那里,因果律匕首的能量源头。
“你的因果链,”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调侃,“比食堂阿姨记账本还容易断。”
话音未落,对方动作明显一滞。那一瞬的延迟,足够让我挣脱半边手臂。
紧接着,柯谨那边也动了。他怀表指针逆时针连转三圈,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像是闹钟响了。奇异的是,随着这一声响,周围扭曲的空间竟出现短暂凝滞,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缓冲区。
我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在用怀表和钟楼地基深处某个尘封频率共振,强行制造一个稳定的能量泡。虽然只能维持几秒,但这几秒,够我们喘口气。
“老柯,你这闹钟该交版权费了。”我咧嘴一笑,嘴里全是血。
没人回应,但他嘴角抽了一下,算是听懂了梗。
真正让我心头一热的,是来自下方的那一股暖流。
沈哑双手合十,指尖燃起微弱的橙红色光点,那是她这些年修复尸体时收集的最后七秒记忆融合而成的生命热能。她没说话,只是把这股能量顺着神经接口推了过来,直冲我脊椎中枢。
“不是为了赢。”她的声音轻得像风,“是为了让你……别忘了自己是谁。”
热流涌入的刹那,我感觉整个人被点燃了。不是痛,也不是麻,而是一种久违的、活着的实感。系统残余协议重新激活,“逻辑链强化”自动加载,眼前浮现出敌人的行动轨迹预测线——三条虚影交错,其中一条明显滞后0.2秒。
破绽!
我借着柯谨制造的稳定场,猛地翻身,左腿蹬出,正中他腰侧软肋。那一块的组织结构和我完全一致,但植入接口的位置偏移了三毫米——这是当年实验调整参数留下的误差。
“复制我可以,”我一边格挡他反击的手刀,一边冷笑,“可你抄作业的时候,漏看了老师批注吧?”
他又退了一步,脸上那层光滑的皮再次蠕动,裂缝中透出幽蓝的数据流。显然,魏九的干扰起了作用,他的逻辑回路正在紊乱。
“你以为你们真能改变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多个频道叠加而来,“我只是在执行既定流程。”
“流程?”我啐出一口血沫,“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每次我破案,系统都会给我闪回‘没经历过’的记忆?为什么我妈死那天,监控画面会被人提前二十年寄给我?”
我没等他回答,继续压上一步:“还有,为什么你躲在这儿等着我来找你?你不也是个逃课的学生吗?只不过你选的是旷工到底,我选的是补考到死。”
他动作顿了一下。
就是现在!
我猛然激活“微表情透视”,虽然他没脸,但系统依旧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当他听到“补考”这个词时,颅内能量波动出现了0.1秒的紊乱。
果然,他也怕这个。
我抓住机会,右手成拳,直击他太阳穴旁的接入点。与此同时,左手将电子表残壳狠狠砸向地面,芯片碎片溅起,其中一片正好嵌入控制台边缘的接口槽。
“魏九!接信号!”
他立刻会意,右眼脉冲转向那片芯片,瞬间完成数据桥接。下一秒,一段加密日志被强行读取——正是清源计划初期的日志备份,记录着双生子分离的全过程。
“a-1与a-2基因同步率99.8%,建议保留双体进行迭代测试……程砚批示:销毁a-2。”
全场寂静。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反驳。
“你不是失败品。”我喘着气,一步步逼近,“你是被选中去承受这一切的人。而我……只是运气好点的备份。”
“可你来了。”他低声道,“你打破了规则。”
“因为规则本身就有bug。”我抬起手,掌心鲜血淋漓,却稳稳指向他,“比如,它没算到我们会一起补考。”
话音刚落,柯谨怀表再次响起,这次是整点报时。一道低频波扩散开来,黑洞边缘的褶皱开始局部平复。沈哑最后一丝能量也注入进来,佛珠彻底粉碎,化作点点金光缠绕在我双臂之上。
魏九靠在墙边,右眼已看不见瞳孔,只剩一片混沌蓝光,嘴里还嚼着那口蓝莓味口香糖。
“别让他们……改写出厂设置。”他说完这句话,头一歪,昏了过去。
但我已经不需要更多了。
我深吸一口气,脚尖一点,跃向那团不断扭曲的虚空核心。身体在坠落中划出一道弧线,拳头裹挟着所有人的意志,直奔他的胸口。
就在即将命中的一瞬,他忽然笑了。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我没有停下。
拳头砸进他胸腔的瞬间,他贴在我耳边,轻声说:
“你才是那个被删除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