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徽还在空中翻着跟头，银边划出一道弧线，像学生时代扔橡皮擦的力道。我盯着老秦胸口那个发光点，心跳比钟楼那疯转的指针还快。
林晚秋没动，抱着婴儿站在原地。她脖子上的金色纹路已经淡了，像是烧尽的电路板。刚才那一招，她把自己当成了防火墙，现在估计连支付宝密码都想不起来。
“别愣着。”我伸手接住下坠的警徽，掌心被边缘磕得生疼，“这玩意儿可不是装饰品。”
话音刚落，老秦的身体猛地一颤。他原本呆滞的眼球还在闪着机械义眼的红光，可动作却停了。清洁车轰然倒地，溅起一地绿雾，像打翻的荧光涂料桶。
七个发光点在我视野里乱窜，像被惊动的萤火虫群。但心脏位置那个，已经碎成一片光屑，正缓缓消散。
“打中了。”魏九的声音从雾里飘出来，不像是从耳朵进来的，更像是直接在我脑皮层上播放的录音，“那是1989年的他。”
我抬头。紫光从孢子雾深处切进来，像探照灯扫过废墟。魏九的残影站在三米外，右眼是颗发着紫芒的量子传感器，和我腕表的裂痕频率一致。
“你这造型挺赛博。”我扯了扯嘴角，“比上次穿保安服顺眼多了。”
他没笑，只是抬手指了指老秦体内还在移动的六个光点：“剩下的是不同时间线的残影，每一个都带着一段被篡改的记忆。他们不是在控制他——他们就是他。”
“所以程砚当年不只是做实验。”我眯起眼，“他是把人拆了，一块块塞进时间缝里。”
“聪明。”魏九的声音空灵得不像活人，“但别忘了，你现在看到的我，也只是0.7秒的残影。能撑到现在，全靠你表里那点共鸣。”
我低头看腕表。裂痕深处的红光还在闪，微弱但稳定。系统没死，只是装死。从婴儿第一声“滴”开始，它就再没出声，像个蹲在后台偷看的程序管理员。
“你临死前说‘用我的传感器看未来’。”我摩挲着表盘，“当时我以为是遗言，现在看，是启动指令？”
“你终于开窍了。”魏九右眼紫光一闪，“传感器魂，不是工具，是钥匙。你用它看的不是现在，是‘曾经发生的未来’。”
我愣了半秒。这话说得比高数还绕。
但下一瞬，视野变了。
老秦的身体透明了，内脏变成数据流，七个发光点清晰可见。最中间那个已经熄灭，其余六个正以不同频率震动。其中一个在胃部，移动轨迹和心跳同步；另一个在颅腔，像在模拟脑电波。
“痕迹回溯。”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
三分钟前的画面在眼前回放：老秦掏出菌丝，动作干脆利落。可就在他抬手的瞬间，心脏位置的光点提前动了0.3秒——像是预判了自己的行为。
“宿主反应。”魏九说，“主控残影会提前同步动作，就像系统预加载。”
我懂了。这不是七个人格，是七个时间切片。程砚把老秦的记忆切成碎片，分别注入不同年份，再用孢子雾把它们缝合成一个傀儡。
“所以打碎主控残影，整个嵌套结构就会崩？”我问。
“理论上。”魏九的声音开始断续，“但你要记住——每一次打击，都会触发记忆反噬。你打的不是他，是时间本身。”
我没再问。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玻璃。边缘锋利，映出我扭曲的脸。
林晚秋突然开口：“你打算用这个？”
“警徽太重，甩不出第二下。”我把玻璃片夹在指间，“而且——我需要精准。”
她没拦我，只是把婴儿往怀里搂了搂。那孩子眼睛黑得发亮，盯着我，像是在看一场早就写好的剧本。
我闭眼，启动“逻辑链强化”。视野里，六个光点变成六条轨迹线，交织成网。胃部那个是诱饵，颅腔那个是备用控制端，真正主控的，是藏在脊椎第三节的那个——它和钟楼的钟声频率一致。
“找到了。”
我睁眼，甩出玻璃片。
银光一闪，穿透老秦后颈。
“叮——”
轻得像硬币落地。
老秦身体一僵，机械义眼的红光瞬间熄灭。其余五个光点剧烈震颤，像信号丢失的无人机，开始无序乱撞。
“有效。”我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魏九的残影突然晃了晃。
“小心。”他声音变得极轻，“你打的是2003年的他。但——”
话没说完，紫光骤灭。
残影像断电的投影，一寸寸消失。
我站在原地，腕表突然震动。屏幕亮起一行字：
【检测到跨时空感知，权限升级中……】
我没看它。抬头看向老秦。
他身体缓缓倒下，像一袋被抽空的水泥。绿色孢子从他皮肤下渗出，碰到空气就汽化，形成一层薄雾。
林晚秋走过来，低头看他：“他死了吗？”
“不知道。”我摇头，“但至少，现在是他自己在死。”
她没接话，只是把婴儿递给我。孩子小手抓着我的衣领，力气大得不像新生儿。
我抱着他，腕表突然又震了一下。
屏幕换了行字：
【建议：停止使用魏九传感器，残影共鸣可能导致宿主意识分裂。】
我冷笑，直接长按关机键。
表盘黑了。
可就在我抬脚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扫到老秦倒下的位置。
地上没血。
但有一串湿脚印，从他身体下方延伸出去，一路通向走廊尽头。
脚印很新，水渍还没干。
我蹲下，伸手摸了摸。不是血，也不是清洁剂。
是脑脊液。
“老周的拖把水。”我站起身，声音压低，“这楼里，还有人在擦地。”
林晚秋看了我一眼：“现在去钟楼？”
“不去也得去。”我调整婴儿的姿势，“但得先搞明白——是谁在用老秦的身体，走完最后一段路？”
她没说话，只是伸手按住我手腕。
掌心滚烫，像是刚从锅炉里捞出来。
我甩开她手，往前走了一步。
脚印在前方拐了个弯，消失在消防通道门口。
通道铁门半开，缝隙里透出一点紫光，和魏九右眼的颜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