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血顺着玻璃缝往下淌，一滴一滴砸在鞋面上，声音比心跳还清楚。
我舔了舔指腹，铁锈味混着点说不清的腥甜。系统没反应，但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段画面——医院走廊，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推着婴儿车，车里躺着的婴儿睁着眼，嘴角微微上扬。
不是我。
又像是我。
林晚秋还在背上，呼吸浅得几乎感觉不到。我靠墙站稳，把电子表贴上玻璃。屏幕闪了一下，弹出魏九留下的0.7秒数据包残影，像老式录像带卡顿，反复播放同一帧：一只手，正把第七把钥匙放进桌上的《量子力学通俗讲义》第137页。
就是这间房。
可这玻璃不对劲。它不反光，也不透光，偏偏能看见里面的东西。我敲了敲，声音闷得像打在棉花上。
“记忆镜面”四个字蹦进脑子，是系统自动冒出来的提示，没播报音，也没弹窗，就跟自己想起来的一样。
我低头看林晚秋脖颈，彼岸花纹路已经熄了，但刚才发光的时候，频率和隧道尽头那五角光斑一模一样。我试着哼了句《茉莉花》，刚哼到“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玻璃表面“嗡”地一震，一道裂纹从中心炸开，像蜘蛛网一样蔓延。
行，声波共振有用。
我咬破手掌，血糊了一整片按上去。玻璃发出低频震动，像是某种锁被解开了。紧接着，墙上出现一个凹槽，形状和我胸前的半枚警徽严丝合缝。
我摘下警徽，塞进去。
“咔。”
整条隧道猛地一震，脚底传来齿轮咬合的摩擦声。墙壁开始逆向旋转，石砖错位，露出背后一层层嵌套的金属环，像老式钟表内部结构。头顶有光洒下来，不是电灯，也不是自然光，是那种泛黄的老照片色调，照得人像在显影液里泡过。
林晚秋突然抽了口气。
我没敢动，抱着她贴紧墙角，等第一波旋转过去。左腕的电子表疯狂震动，系统终于弹出提示：【检测到时空折叠周期：137秒\/次】
137。
魏九那本破书的页码，赵培生办公室金鱼变黑的倒计时，柯谨怀表停摆的年份……全他妈是这个数。
我数着秒，等第二次折叠来临。墙壁上开始浮现画面——不是投影，是直接刻在砖缝里的影像。
一个穿校服的我躺在解剖台上，程砚拿着刀，机械义眼放大到200倍，对准我的太阳穴。
另一个我跪在焚化炉前，手里攥着一把烧焦的钥匙，嘴里哼着《国际歌》。
第三个我站在钟楼顶端，左手拿着枪，右手在往自己脑子里插数据线……
六个我，六种死法。
全写着“陈默，死亡日期”。
最后一个画面里，我抱着林晚秋，站在两扇门前，门上分别刻着“记忆真相”和“系统终结”。我没动，可画面里的我抬起了手。
137秒到了。
隧道猛地一停，所有影像消失。我趁机往前冲，在最后一圈金属环闭合前滚了进去。
落地时膝盖磕地，但林晚秋没摔。我一把将她拉起来护在身前，碎石从头顶簌簌落下。
正前方，两扇门立着。
一左一右，材质相同，颜色相同，连门把手的高度都一样。区别只在门楣上的铭文。
左边写着“记忆真相”。
右边写着“系统终结”。
我还没靠近，怀里林晚秋突然睁眼，瞳孔是纯黑的，没有眼白。她张嘴，声音却不是她的：“别碰怀表。”
我一愣。
话音刚落，头顶“啪”地一声，一个东西掉了下来。
是怀表。
铜壳，老式机械款，表盖上刻着“1907.3.17”。我接住的瞬间，表盖自动弹开，一道全息影像投射出来。
实验室。
程砚年轻了二十岁，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注射器，里面是发蓝光的液体。桌上并排躺着七个婴儿，编号从一到七。
他给第一个打针，婴儿当场抽搐，皮肤裂开，冒出黑烟。
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第六个，全都死了。
轮到第七个。
镜头拉近。
那婴儿缓缓转头，直勾勾盯着镜头，笑了。
和我现在一模一样的表情。
我后背发凉，但没退。启动“微表情透视”，盯着投影里的程砚。他注射时眼神平静，瞳孔没有收缩，呼吸频率也没变——这不是实时记录，是记忆重构。
也就是说，这段影像，是某个人脑子里的回忆。
我翻过怀表背面，指腹摸到一行刻痕：1907.3.17。
老周。
宿舍楼每晚擦地的那个老头，拖把水里泡着脑脊液，罗盘永远指着钟楼。他死在1989年，可这块表是1907年的。
这不是柯谨的表。
是老周的。
我捏着表，走向左门，把电子表贴在门框上。系统终于有了反应：【情感模块波动异常，记忆真相门将触发回溯性覆盖】
回溯性覆盖。
意思是，进去之后，过去的记忆会被重写。可能我真能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但也可能，我根本就不是我。
我转身贴右门。
系统提示：【系统终结协议需七钥合一，当前缺失一钥】
七把钥匙？
我床底下有六把，隧道尽头桌上那把是第七把。可系统说“缺失一钥”，说明桌上那把是假的。
真正的第七把钥匙，还在旋转机制里。
我回头看了眼隧道。金属环已经重新闭合，像没动过一样。刚才那场旋转，像是从来没发生过。
可地上还有血。
我的血，混着一点林晚秋的，在地板上画出一道断续的线，一直延伸到门缝底下。
我蹲下，用指尖蘸了点血，抹在右门把手上。
没有反应。
又抹在左门。
刚碰上去，系统突然黑屏两秒，再亮时，弹出一条从未见过的提示：【警告：逻辑孢子活跃度100%，来源：门后】
我冷笑。
合着这两扇门，一扇骗你改记忆，一扇骗你删系统，全是坑。
正想着，怀表突然震动。
不是我碰的。
它自己在震。
表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停在12点，投影更新。
画面变了。
还是那个实验室，但视角不同。这次是从天花板俯拍，能看到整个房间布局。墙上挂着块黑板，写着一行字：
“第七实验体存活，逻辑链完整，情感模块异常。”
然后镜头下移，聚焦在婴儿车上。
车里那个“我”没动，可嘴唇微微张开，说了句人话：
“选错了，我们都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