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爆炸的消息,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在奥术学院内炸开了锅。
不同于之前理论争辩的暗流涌动,这一次是实打实的破坏性事件,证据确凿,影响恶劣。
格里恩导师的动作很快。
次日清晨,一份由他牵头,数位资深传统派法师联署的《关于严肃整顿学院实验秩序、取缔危险研究行为的提案》就摆在了学院理事会的桌面上。
提案中虽未直接点名,但字里行间无不指向林知,将其描述为罔顾安全、进行高危未知实验、传播危险思想的典型,要求理事会立即终止其一切研究活动,并重新评估其学员资格。
几乎是同一时间,各种经过添油加醋的流言开始在学院内疯狂传播。
“听说了吗?林知在地下室搞禁忌实验,差点把图书馆都炸上天!”
“我就说他那套歪理邪说有问题!什么科学解析,根本就是失控的巫术!”
“太危险了!跟他在一个学院都觉得不安全!”
“艾莉亚学姐好像也参与了,真是被她骗了,还以为是什么高深学问……”
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地倾向批判。
先前林知带来的冲击和变革,在此刻安全这个绝对的政治正确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许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甚至暗中对科学派抱有好奇的学员,此刻也纷纷选择了沉默或划清界限。
科学派的成员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走在路上,会迎来异样和戒备的目光。
在食堂里,原本拥挤的餐桌在他们靠近时会莫名空出位置。
甚至有人开始在公开场合,大声质疑和嘲讽他们学习的优化法术模型是否也存在未知隐患。
“林知大哥,现在外面都传疯了……”
卡尔找到正在临时住所整理笔记的林知,脸上写满了焦虑和委屈,
“连之前找我们优化过法术的几个同学,今天都躲着走了。霍恩导师那边也传来消息,说军方的合作可能要暂时搁置,等学院这边的风波平息再说……”
林知坐在堆满书籍和草稿的桌后,神情依旧平静,仿佛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
他正在一张新的草纸上,重新勾勒那次爆炸前的能量场结构图,试图找出导致元素粒子异常坍缩的关键参数。
“意料之中。”
林知头也不抬,笔尖流畅地移动着,
“当旧有体系无法在道理上驳斥你时,他们就会转而攻击你的道德、你的行为,利用公众对未知的恐惧来抹黑你。这是最常见的手段。”
“可是……我们就这样等着他们泼脏水吗?”
卡尔有些不甘。
“当然不。”
林知停下笔,抬起头,目光冷静,
“但我们不能陷入与他们进行无意义口舌之争的陷阱。我们需要事实,需要更有力的证据来证明我们道路的价值。”
他看向卡尔:
“城防法阵的优化方案,初步模型完成了吗?”
卡尔连忙点头:
“完成了!数据分析和结构优化方案都在这里!”
他递上一叠厚厚的稿纸,
“按照您的理论,将并联冗余设计和能量流转优化应用上去,理论上能极大提升那几段城墙法阵的稳定性和抗压能力,能耗还能降低两成左右!可是……现在研究室被封了,我们没法验证,也没法交给巴顿队长啊……”
“方案本身,就是我们的武器之一。”
林知接过稿纸,快速翻阅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巴顿队长看重的是实效,只要方案可行,他那边未必会因为学院的风波就完全放弃。这是其一。”
他放下方案,又从书堆里抽出另一份文件,那是艾莉亚熬夜整理出来的、关于古代法师对元素本质探索的一些残缺记载。
“其二,这次爆炸,虽然打断了我们的实验,但也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研究样本,那个异常的能量释放模式本身。”
林知的指尖点在那份爆炸能量波形图的临摹副本上,
“艾莉亚查阅古籍发现,在第三纪元末期,曾经有一个名为源素学派的古代法师组织,也进行过类似的元素分解研究,据记载,他们也遭遇过类似的元素崩解现象,并将其记录为源初之怒。”
“源素学派?源初之怒?”
卡尔瞪大了眼睛。
“记载很少,而且大多被列为禁忌。”
林知沉吟道,
“但这说明,我们并非走在一条完全无人涉足的路上。前人的失败,恰恰为我们指明了需要规避的陷阱和需要突破的难点。这次爆炸,某种程度上,验证了古代记载的某种可能性。”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学院广场上聚集的、正在听一位传统派导师激昂陈词的人群。
“反对者想用这次事故把我们彻底打死。”
林知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但他们恐怕没想到,这次事故,反而让我们触碰到了更深处的东西,甚至与古代的禁忌知识产生了联系。”
他转过身,对卡尔吩咐道:
“卡尔,你去做两件事。”
“第一,将城防法阵优化方案的副本,通过可靠的途径,秘密送到巴顿队长手上,不要经过学院官方。”
“第二,想办法散出消息,就说我们在实验事故中,意外发现了与某个失落的古代魔法学派相关的能量反应特征,目前正在破译中……”
卡尔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林知的意图。
这是要以攻代守!
一方面稳住军方这个潜在盟友。
另一方面,抛出古代失落学派这个诱饵,将水搅浑,把单纯的危险实验事件,引向更具争议性和吸引力的古代禁忌知识发掘方向,从而分化舆论,吸引那些对古代奥秘感兴趣的中立派,甚至是一些原本反对他们的保守派老学究的好奇心!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卡尔精神一振,立刻转身离去。
就在卡尔离开后不久,林知临时住所的门被敲响了。
门外站着的是塞琳娜。
这位一向温婉博学的图书管理员,此刻脸上带着一丝忧色。
“林知,”
她走进来,压低声音,
“格里恩导师和几位理事正在商议,很可能很快就会正式传唤你,要求你公开解释实验事故,并当场销毁所有相关研究资料……他们这次是动了真格的。而且,我收到风声,维克多的家族似乎也在背后施加了压力。”
她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看起来十分古旧的笔记本塞到林知手里。
“这是在整理禁忌书库时,偶然发现的……可能和源素学派有点关系,但记录非常混乱残缺,你……小心查看。”
林知接过笔记本,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岁月的冰凉。
公开审讯?
销毁资料?
家族施压?
风暴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正在汇聚成更大的漩涡,试图将他彻底吞噬。
林知抚摸着那本古老的笔记,感受着其上斑驳的痕迹。
压力越来越大,来自学院高层,来自传统势力,甚至来自不明真相的公众。
然而,他手中的筹码,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增加着。
军方的潜在需求,古代学派的隐秘线索,还有……
怀中这本可能记载着禁忌知识的笔记。
这场风波,是终结,还是另一个更深层次探索的开始?
林知看着窗外渐渐聚集起来的、要求严惩危险分子的人群,眼神锐利如刀。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