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硝烟与血腥渐渐沉淀，教皇的祝福如同金色的光环笼罩着低地与城市，但威尔很清楚，苏格兰还有一个地方，未曾真正感受到格伦莫尔铁拳的分量，也未曾完全向珀斯的王权与护国公的权威低下他们骄傲的头颅，那便是广袤、崎岖而神秘的苏格兰高地。
那里，山脉如同古老的巨兽脊背连绵起伏，深邃的峡谷与星罗棋布的湖泊构成了天然屏障。
统治那里的并非遵循严格封建律法的贵族，而是一个个以血缘为纽带、彪悍勇武、对家族与传统的忠诚远高于对遥远王权的氏族。他们就像山间的石楠，在贫瘠与严酷中顽强生长，带着一种野性难驯的骄傲。
过去，无论是珀斯的王室还是南方的大贵族，对高地的控制都流于表面，更多是依靠联姻、赠礼和偶尔的武力威慑来维持一种脆弱的平衡，但现在威尔要的不是平衡，是彻底的臣服与整合。
高地的兵源、对北部漫长海岸线的控制、以及消除背后潜在威胁的战略需求，都让他必须将这片土地牢牢握在手中。
他没有派遣大军进行劳师远征的征服，而是选择了一种更具威慑力与仪式感的方式。
一支规模不大，却极其精悍的代表团从格伦莫尔出发深入高地，领头的是卡勒姆，他麾下最精锐的“北境阴影”小队担任护卫，同行的还有几位精通盖尔语和氏族习俗的书记官，以及几十名驮运着特殊“礼物”的健壮驮马。
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高地中心、传统上被视为氏族集会之地的格伦科山谷，威尔以护国公与女王的名义，向所有主要氏族的首领发出了会盟的邀请。没有盛气凌人的命令，措辞客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并隐约提及了南方叛徒的下场以及教皇最新的敕令。
集会当天，格伦科山谷的气氛凝重而微妙，各个氏族的首领们带着他们最勇猛的战士如期而至，他们穿着色彩鲜明的格子呢披风，腰间挎着阔剑或战斧，眼神中充满了审视、警惕与毫不掩饰的野性。
卡梅伦家族的老族长卡梅伦眯着眼睛，对身旁麦克劳德家族的壮汉托尔奎尔说：格伦莫尔的人终于把手伸到高地了。
托尔奎尔·麦克劳德哼了一声：带着这么点人就敢来，胆子不小。
麦克唐纳家族的代表安格斯·麦克唐纳低声道：听说南方那些叛徒的脑袋都挂在珀斯城墙上，这位护国公，不是善茬。
卡勒姆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目光扫过下面这些桀骜不驯的面孔，他用带着山民口音的盖尔语开口：
护国公大人与玛格丽特女王，向高地的朋友们问好。
台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南方的叛乱已经平息，卡勒姆提高声调，王国的秩序已然重塑，教皇的祝福降临苏格兰，法兰西与挪威成为我们的盟友。
一个年轻氏族战士惊呼：教皇都承认他们了？
旁边的老战士瞪了他一眼：闭嘴！
护国公大人尊重高地的传统与习俗，卡勒姆话锋一转，但高地的未来，必须与苏格兰的未来紧密相连。王国需要高地的勇士，需要北部海岸的安宁，也需要所有子民对同一面旗帜的忠诚。
这时，他示意手下掀开了那些驮马上的覆盖物，露出来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十套闪烁着冷硬光泽的格伦莫尔板甲，以及三十把最新式的格伦莫尔手弩。
这是护国公送给各位首领的礼物。卡勒姆的声音依旧平静，这不是装饰，是能在战场上保住性命、杀死强敌的利器。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托尔奎尔·麦克劳德大步上前，抚摸着一套板甲：这铁皮真有这么硬？
卡勒姆对一名手下点头，那名士兵穿上板甲，站定。
用你的斧头，卡勒姆对托尔奎尔说，全力砍他。
托尔奎尔抡起战斧，大喝一声劈下。
的一声巨响，板甲上只留下一道白痕。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片惊叹。
卡勒姆又拿起一把手弩，对着百步外的一棵松树扣动扳机。
弩箭地钉入树干，箭尾剧烈颤动。
不需要训练多年，卡勒姆说，普通人也能用这个射穿锁甲。
邓肯·卡梅伦眯着眼睛：格伦莫尔的护国公，气量确实与众不同，他给了我们尊重，也展示了力量。
他转向卡勒姆：我们卡梅伦家族，愿意承认护国公与女王的权威，我们的战士，可以为苏格兰而战，但高地的传统必须得到保留。
卡勒姆早有准备：护国公大人承诺，高地氏族享有高度自治，内部事务可依传统处理。但氏族的军队需接受王国统一番号和必要的整训；税收需按新税制上缴；所有氏族之间的仇杀与械斗必须停止，纠纷由护国公府派出的法官依据《北境法令》裁决。
安格斯·麦克唐纳立即问：如果氏族间有世仇呢？
血仇必须终止，卡勒姆斩钉截铁，违者将面对护国公的怒火，南方叛徒的下场，你们应该听说了。
托尔奎尔抚摸着板甲：如果我们臣服，能获得多少这样的装备？
首批就是这些，卡勒姆说，以后还可以通过战功和贸易获得更多，格伦莫尔的工坊将继续供应。
卡梅伦缓缓道：我们需要商议。
请便，卡勒姆做了个手势，但日落前必须给出答复。
各氏族首领聚到一边，激烈争论起来。
这是要夺走我们的权力！一个年轻族长说。
托尔奎尔反驳：但他们给的装备确实精良。想想看，我们的战士穿上这个，拿上那种弩......
安格斯提醒：别忘了南边那些贵族的结局，这位护国公说到做到。
卡梅伦总结：臣服，我们失去一些自由，但得到保护和更好的装备。反抗，我们可能要面对格伦莫尔的大军。
日落时分，卡梅伦作为代表走向卡勒姆：
我们接受条件，但护国公必须信守承诺，尊重我们的传统。
以护国公的荣誉起誓。卡勒姆郑重道。
一个个氏族首领依次走到临时设立的代表王权的旗帜前，发下效忠誓言。
托尔奎尔单膝跪地，声音如雷：麦克劳德家族向护国公和女王效忠！
安格斯紧随其后：麦克唐纳家族接受条件。
最后是卡梅伦：卡梅伦家族承认珀斯的权威。
仪式结束后，卡勒姆对各首领说：第一批装备会按约定分配。下个月，会有军官来帮助整训，税收官也会随后到达。
托尔奎尔拍着刚分到的板甲：有了这个，我们能横扫整个高地！
邓肯则更谨慎：记住我们的承诺，停止所有氏族仇杀。
当夜幕降临格伦科山谷，各氏族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去，卡勒姆站在山坡上，看着远去的火把长龙。
一个手下问：大人，他们真的会遵守诺言吗？
卡勒姆淡淡道：至少现在，他们低下了头，剩下的，就看护国公如何让他们真心臣服了。
当卡勒姆带着所有主要氏族的效忠誓言返回格伦莫尔时，威尔知道，苏格兰最后一块，也是最难啃的一块拼图，终于被强行按在了它应有的位置上，至于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彻底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