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菩提目光落在孙悟空摇摇欲坠的身影上,那滔天怒火稍稍敛去,眸底深处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关切,声音也沉缓了几分:“悟空,你的真身,如今被困在何处?”
孙悟空喉间溢出一口血沫,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在灵山……雷音寺下的琉璃净火狱!他们日夜以佛门至阳的琉璃火焰煅烧,欲将我真灵彻底熔毁、炼化于无形……若非弟子拼死,在火狱中悄悄撕裂一丝真灵逃遁,恐怕再过百年,这天地间,便再也没有孙悟空了!”
“好,好一个佛门净地,好一个万佛之祖!”须菩提怒极反笑,周身道韵轰鸣,整个斜月三星洞都在微微震颤。他伸手在孙悟空头顶轻轻一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好徒儿,你且在此安心调息,莫要再损耗真灵。待为师,亲自去那灵山走一遭,替你讨回这场迟了五百年的公道!”
话音落,须菩提屈指连弹,一道道玄奥符文自指尖飞出,在孙悟空周身交织成一座古朴大阵。阵眼亮起,引动方寸山无尽天地灵气,如涓涓细流般涌入那残破的真灵之中,为其温养伤势,稳固根基。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眸中杀意凛然,身影渐淡,似要踏破虚空,直闯灵山!
做完这一切,须菩提周身的柔和道韵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冻结九天十地的凛冽杀意,那双曾映照宇宙生灭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下一秒,他身影微动,便如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消失在斜月三星洞内,只余下那座护持悟空的大阵,仍在静静流转着灵气。
出了方寸山,须菩提足踏祥云,直奔灵山方向而去。祥云划破苍穹,留下一道肉眼难辨的虚空轨迹,可尚未飞出万里之遥,他眉头猛地一皱——周遭天机骤然紊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前路的因果脉络尽数搅碎,竟是有同阶大能出手,欲遮蔽他的感知!
“呵呵,何方老友在此作态,既已出手,何不现身一见?”
须菩提停下祥云,负手立于虚空,语气淡漠无波,却带着一股洞穿虚妄的威严。话音落时,他目光如炬,直望向身前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仿佛能看穿三界壁垒。
“菩提道友,别来无恙啊。”
一声含笑的声音响起,虚空泛起层层涟漪,一个身着袈裟、体态肥胖的和尚缓步走出。他面容和善,嘴角挂着亘古不变的笑容,手持一串念珠,正是佛教的未来佛祖,弥勒佛。
“原来是弥勒佛。”须菩提眼神一冷,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拦在贫道身前,是要阻我去灵山,为我那苦命的弟子,讨回公道么?”
他语气中的不屑毫不掩饰——弥勒佛虽为佛教顶尖大能,辈分尊崇,可论及修为道行,与他这功参造化、隐于幕后的方寸山主人相比,还差了不止一个境界,这点微末伎俩,也敢来拦他去路?
弥勒佛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手持念珠轻轻转动,语气却带着几分凝重:“道友息怒,悟空之事,如来佛祖的确有失偏颇。只是,道友可知,他此举背后,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须菩提冷哼一声,周身道韵翻腾,虚空都在微微震颤,“纵有天大的苦衷,也不能如此算计我弟子!今日之事,贫道若不给悟空讨个说法,岂不是让三界笑话我方寸山无人?”
弥勒佛缓缓摇头,笑容淡了几分,语气却愈发郑重:“道友,非是弥勒要拦你,而是这灵山,你今日当真去不得了。此去,纵你有通天彻地之能,翻江倒海之威,恐也难逃陨落之劫!”
“陨落?”须菩提眼神骤然一眯,眸中精光爆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弥勒,你莫不是老糊涂了?当年紫霄宫内,贫道与你师接引道人同列蒲团听道,论辈分,你与如来,不过是我后辈晚生!莫不是贫道隐于方寸山太久,这三界众生,都忘了我须菩提手中的三尺戒尺,曾敲碎过多少神魔的头颅了?”
那话语中,带着睥睨万古的傲气,仿佛一开口,便要将这天地间的规矩重新定过!
“善哉善哉。”弥勒佛合十行礼,笑容依旧却多了几分肃穆,“道友的来历与手段,弥勒岂会不知?只是此事牵连甚广,远超道友想象。还请道友暂缓一步,容弥勒将前因后果说清。待我说完,道友若仍执意要去灵山,弥勒便是拼了这身修为,也绝不阻拦!”
须菩提沉默片刻,周身翻腾的道韵渐渐平复。他知弥勒虽为佛教中人,却素来不与人结怨,今日敢拦他去路,且言及“陨落”,绝非危言耸听。最终,他淡淡开口:“既然如此,你且说来。贫道倒要听听,如来那秃驴,究竟有什么天大的理由,敢动我须菩提的弟子!”
弥勒佛收起笑容,手持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顿,语气凝重如沉铁:“道友,你可知如今灵山之势?准圣大能,已齐聚七位——如来佛祖、燃灯古佛、通天佛、阿尔法大菩萨、迪迦王佛、无量王佛,再加上小僧。道友自问,以一己之力,可有把握同时力敌我等七人?”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望着须菩提:“即便小僧与迪迦王佛袖手旁观,单是余下五位准圣,再辅以灵山护山大阵——那座引西方极乐世界本源之力的‘万佛诛魔阵’,道友此去,恐怕真是进去容易,出来难了,一个不慎,便是道消身死的结局!”
须菩提面色不变,依旧负手立于虚空,只是眸中寒芒更盛,并未开口,显然在权衡,却也未露半分惧色。
弥勒佛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话锋陡然一转,抛出一句石破天惊之言:“道友,你真以为,悟空那丝残破真灵,能在灵山诸佛眼皮子底下,从琉璃净火狱中逃遁而出,且从未被察觉吗?”
“轰!”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在须菩提耳畔,他周身道韵猛地一滞,脸色终于变了!那双能看透万古的眸子骤然收缩,死死盯着弥勒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是你……暗中出手相助?为何?你既为佛教未来佛祖,为何要帮我弟子!”
弥勒佛却未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通体混沌、隐有星辰生灭的奇石——石身古朴,流淌着鸿蒙初开的气息,正是混沌石!
“此乃混沌石,可温养真灵,补全道基。”他声音平淡,却带着深意,“道友,正所谓不破不立,悟空遭此劫厄,看似万劫不复,实则是斩断旧因果、重塑大道根基的契机,未必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话音落,弥勒佛将混沌石轻轻一抛,奇石化作一道流光,落在须菩提手中。他不再多言,对着须菩提微微一礼,身影便如融入虚空的青烟,缓缓消散,只留下一句缥缈的余音:“道友,好自为之……悟空的造化,或许便在这‘破’与‘立’之间。”
虚空中,只余下须菩提一人,手中紧握着那枚混沌石,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灵山七位准圣、弥勒的暗中相助、混沌石的深意……这盘棋,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须菩提凝视着手中的混沌石,石身流转的鸿蒙气与他周身道韵交织,映得他神色变幻不定,时而有杀机隐现,时而又归于凝重。
佛门,毕竟是盘踞三界亿万年的庞然大物,根深蒂固,准圣林立,更有西方极乐世界本源为基,早已不是单凭一人一力便能撼动的存在。他虽功参造化,隐于方寸山多年,一身实力足以震慑诸天,可终究是孤家寡人,未曾开宗立教,无门众相护,无势力为援——纵能在灵山杀个七进七出,也绝无把握凭一己之力,覆灭这尊横跨三界的巨擘,稍有不慎,便是自身也陷进去的结局。
“罢了……”良久,须菩提一声长叹,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也带着几分洞悉因果的冷然,“这因果既已结下,便如跗骨之蛆,躲不掉,也抹不去。今日暂且忍下,早晚有一日,我方寸山的戒尺,会亲自踏上灵山,与那佛门,清算这桩血债!”
话音落,他不再迟疑,将混沌石收入袖中,周身道韵一敛,转身便踏向虚空。祥云再起,却不再往灵山方向,而是调转轨迹,朝着灵台方寸山的方向疾驰而去——斜月三星洞内,还有他那残破真灵亟待温养,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不必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