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卷着腐臭,吹得鬼火簌簌摇曳,寻小小引着孙悟空停在一座大殿前,殿宇通体由墨色寒石砌成,檐角挂着骷髅铃铛,风吹过发出“叮铃”脆响,却透着彻骨的阴寒,正是无常殿。
“大人,前方便是无常殿了。”寻小小声音发颤,指着那座阴森大殿,眼底藏着畏惧。
“行,多谢了。”
孙悟空颔首,语气平淡无波。话音未落,他忽然对着寻小小轻轻吹了口气,一缕若有若无的金光隐在风中。寻小小只觉眼前一黑,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直挺挺仰身倒地,昏死过去。
孙悟空上前,将他的尸身(注:鬼身)拖到一处阴暗的石柱后藏好,周身灵光一闪,身形骤然变化——毛发隐去,身形缩小,转瞬便化作了寻小小那副唯唯诺诺的小鬼模样,连眼底的怯懦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他大摇大摆,学着寻小小的姿态,躬着身子朝无常殿正门走去。
“来者何鬼?敢闯无常殿!”
刚至殿门,一道粗哑的喝声响起。只见一个头生独角、青面獠牙的恶鬼,手持一柄锈迹斑斑的长枪,拦在门前,凶光毕露地瞪着他,周身鬼气翻腾,慑得周遭阴风都滞了滞。
孙悟空压着声线,模仿寻小小的语气,躬身道:“小的寻小小,有机密要事,求见无常大人。”
“哈哈哈!”独角恶鬼闻言,仰头狂笑,笑声震得骷髅铃铛乱响,“一个不入流的低阶小鬼,也配见阴帅?滚!再敢多言,鬼爷直接吞了你,连魂飞魄散的机会都不给!”
孙悟空眼底骤然闪过一丝金芒,金箍棒在耳中蠢蠢欲动,当年大闹天宫的凶性险些破体而出。但转念一想,奈何桥上那番记忆洗礼,孟婆敲鼎的诡异,谛听重伤的隐情……他深吸一口气,终究压下了怒火——如今不是冲动的时候,这地府水太深,需得暗中查探。
他假意瑟缩了一下,喏喏连声,转身“狼狈”离去。待走到转角处,身形一晃,骤然化作一缕若有若无的黑雾,贴着地面,如幽灵般缓缓飘向无常殿,悄无声息地绕开正门,朝殿宇深处钻去。
转角处,那独角恶鬼正叉着腰,围着几只同样青面獠牙的恶鬼吹嘘,唾沫横飞,满脸得意:“方才那小崽子,叫什么寻小小的,也敢来闯无常殿?被老子一声喝骂,吓得屁滚尿流,连头都不敢抬!”
其余恶鬼纷纷附和,哄笑声刺耳,在他们眼中,吓唬一只低阶小鬼,竟是能吹嘘半晌的“功绩”,幼稚得可笑。
黑雾之中,孙悟空的意念微动,一缕金光隐现,指尖悄然凝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针身上还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猴毛真火——这是他当年在八卦炉中悟透的小神通,专破阴邪。
“咻!”
金针无声飞出,精准无比地扎在了独角恶鬼的屁股上。
“呃啊——!”
独角恶鬼的吹嘘戛然而止,湛蓝的鬼脸上瞬间涨成青紫色,双眼瞪得滚圆,像是见了鬼一般,捂着屁股原地蹦跳,口中发出凄厉又诡异的哀嚎,那声音不似恶鬼,反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透着股说不出的滑稽。
“独角,你咋了?中邪了?”
“屁股上有啥?让鬼爷瞧瞧!”
“莫不是被那小鬼下了暗手?”
其余恶鬼见状,纷纷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查看,乱作一团。
黑雾趁机而动,如一阵清风,悄无声息地滑过殿门,钻了进去。
殿内,孙悟空身形一晃,黑雾散去,瞬间化作那独角恶鬼的模样——头生独角,青面獠牙,连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长枪都模仿得一模一样,气息更是分毫不差。
他大摇大摆,学着方才独角恶鬼的嚣张姿态,迈着大步朝殿内走去。
无常殿深处,空旷得有些诡异,殿顶悬着一盏幽冥鬼灯,幽幽绿光洒下,照亮了大殿正中的两座王座。左边王座漆黑如墨,刻着“勾魂”二字,右边王座惨白似雪,镌着“索命”二字,正是黑白无常的宝座,只是此刻座上空空如也,不见半分人影。
孙悟空大剌剌坐上那张漆黑王座,指尖刚碰到冰凉扶手,目光便被桌案上堆叠的卷宗吸了去。那卷宗泛着陈旧的阴光,封皮上隐隐有“生死”二字流转,他心中好奇,随手拿起一卷翻开。
“卢凌风,范阳人氏,死于元月十一,享阳寿九十九载,魂归六道……”
“刘一手,麻豆国人,阳寿四十八,死于贪嗔,入畜生道……”
“呵,原来是生死簿。”孙悟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等掌管轮回的至宝,他当年大闹地府时也曾见过,本不觉稀奇。可下一秒,笑容骤然僵在脸上,火眼金睛中闪过一丝锐光——生死簿乃十殿阎罗的镇殿之物,向来由阎罗王亲掌,怎么会出现在黑白无常的无常殿中?
这地府的规矩,怕是早被改得面目全非了!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三股真仙级别的气息,一黑一白两股阴寒,夹杂着一股清正的仙力,正迅速逼近。孙悟空眼神一凝,身形骤然虚化,化作一根毫不起眼的猴毛,轻飘飘落在桌案角落,与尘埃融为一体。
“吱呀——”
殿门被推开,黑白无常并肩而入,黑无常面如锅底,手持勾魂索;白无常面白如纸,腰悬哭丧棒,周身鬼气翻腾,却比先前那些分身强盛百倍,显然是本尊无疑。二人身后,跟着一位白衣仙人,身着紫绶仙衣,衣袂飘飘,背负一柄流光溢彩的仙剑,仙风道骨,与阴邪的地府格格不入。
“范兄,谢兄,此番前来,倒是要麻烦二位了。”白衣仙人对着黑白无常拱手,语气热络,显然是旧识。
白无常咧嘴一笑,声音尖细却带着几分谄媚:“李兄客气什么!我兄弟二人往日里,也亏得李兄在天庭照拂,能为李兄效力,乃是我兄弟的荣幸,谈不上麻烦。”
说话间,黑白无常已然落座,黑无常坐了那张漆黑王座,白无常坐了对面的惨白王座,与孙悟空方才所见分毫不差。那白衣仙人也不客气,径直在二人对面的石椅上坐下,桌案上的生死簿,就在他眼前静静躺着,他却视若无睹,显然早已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