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七日的“熬鹰策”,如同钝刀子割肉,将金营上下折磨得筋疲力尽,精神濒临崩溃。士卒眼神呆滞,布满血丝,如同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便惊恐万状。战马也因频繁的惊扰而变得焦躁易惊。
就在这金兵疲惫不堪、士气低落到谷底的时刻,一条如同毒蛇般精准的消息,悄然钻入了完颜娄室的耳中——宋使蔡攸,携大宋镇国利器“神臂弩”的秘制图谱及百张新弩,亲赴白沟河前线犒军!此刻正押送辎重,行经鹰愁涧外雪原!
“蔡攸狗贼!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完颜娄室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疯虎,在帅帐内疯狂咆哮,一脚踹翻了沉重的青铜火盆,炭火四溅!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额头青筋暴跳如蚯蚓,“他以为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就能吓住我?!他以为我完颜娄室是泥捏的不成?!传令!点齐一千铁骑!随本帅…擒杀蔡攸!夺下神臂弩图谱!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雪原之上,寒风如刀。一支小小的“辎重队”在茫茫白雪中缓缓移动,十几辆覆盖着厚重油布的大车,在雪地上碾出深深的车辙。百名精锐骑兵护卫左右,刀甲鲜明。蔡攸端坐于一匹神骏非凡的“乌云踏雪”之上,玄色貂裘大氅在风中翻卷,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张宇初与他并肩而行,一身素青道袍,神色淡然,仿佛踏雪赏景,而非置身险地。身后十二名道童,神情肃穆,背负长剑符箓。
“太傅…金兵距此…五里!”一名斥候飞马而来,声音带着急促。
蔡攸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鹰隼,望向远处地平线上腾起的烟尘:“按计行事!入谷!”
车队陡然加速,如同受惊的鱼群,仓皇驶入前方那如同巨兽张口的幽深峡谷——鹰愁涧!两侧是高耸入云、覆满冰雪的陡峭崖壁,光滑如镜,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着惨白的光。谷道狭窄曲折,寒风在嶙峋怪石间穿梭呼啸,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啸,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片迷蒙的雪雾。
“蔡攸狗贼!哪里跑!”完颜娄室那饱含怨毒与狂怒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在谷口轰然炸响!紧接着,便是如同闷雷滚过大地般的铁蹄声!千骑金兵,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刀枪如林,杀气冲天,朝着谷中那支“仓皇逃窜”的辎重队,狂飙突进!完颜娄室一马当先,赤红的眼中只有那道玄色身影,再无其他!
谷道内,双雄心理博弈,无声惊雷:
蔡攸视角: 马蹄踏在覆冰的谷道上,发出清脆而危险的“咔嚓”声。每一次声响都如同敲击在紧绷的心弦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股越来越近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脖颈。肩头那道在野狐岭留下的旧伤,在这极度的紧张和寒冷中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死亡的临近。然而,他心中却是一片冰封的湖面,冷静得可怕。“娄室…愤怒蒙蔽了你的双眼…你终究…只是一头被激怒的莽夫!” 他微微侧首,对身旁的张宇初低语:“道长…准备了。”
完颜娄室视角: 烈火焚营的耻辱!疯狗撕咬的愤怒!七日不眠的狂躁!同袍惨死的怨恨!此刻尽数化为对前方那道玄色身影的滔天杀意!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谨慎,都被这滔天的怒火烧成了灰烬!“抓住他!撕碎他!神臂弩图谱…是我的!是我的!” 他疯狂地鞭打着战马,眼中只剩下蔡攸,鹰愁涧险要的地形?可能的埋伏?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复仇!只有复仇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最后一骑金兵如同归巢的乌鸦,涌入鹰愁涧那狭窄的入口!
“落石!” 呼延灼如同金刚怒目,在西侧谷口崖顶发出震天咆哮!
轰隆隆——!!!
早已布置好的机关瞬间触发!数块千斤巨石,裹挟着大量积雪和冰块,如同天罚般从两侧崖壁轰然滚落!地动山摇!烟尘雪雾冲天而起!瞬间将狭窄的谷口堵得严严实实!退路…断绝!
“火箭!” 林冲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告,在东侧崖顶响起!
咻咻咻——!!!
数百支点燃的火箭,如同倾盆而下的火雨,撕裂昏暗的谷道,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地射向那些被“仓皇抛弃”的辎重车!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如同平地惊雷!油布被点燃!隐藏在车内的火油、硫磺、硝石等易燃易爆物瞬间被引爆!烈焰如同狂暴的火龙,冲天而起!疯狂地舔舐着冰冷的崖壁和地上的积雪!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灼热的气浪与刺骨的寒风猛烈对冲,在狭窄的谷道内形成恐怖的死亡旋涡!冰火两重天!
“唏律律——!” “啊——!”
金兵战马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冲天烈焰惊得人立而起,疯狂嘶鸣!互相冲撞、践踏!惨叫声、马嘶声、骨骼碎裂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地狱的哀歌!金兵阵型瞬间崩溃!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蚂蚁!
“放箭!” 林冲的声音冰冷无情,再次响起!
密集的箭雨,如同死神的镰刀,从两侧高耸的崖顶倾泻而下!无情地收割着谷底混乱不堪的生命!
“结阵!向前冲!杀了蔡攸!” 完颜娄室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悍将,虽惊不乱!他挥舞着沉重的狼牙棒,砸飞几个挡路的惊马和乱兵,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他眼中只有前方不远处的蔡攸!只要能抓住或杀死蔡攸,一切牺牲都值得!
数十名最精锐的亲卫,如同忠犬般簇拥着完颜娄室,硬生生在火海与混乱中杀出一条血路!直扑蔡攸!
“蔡攸!拿命来!” 完颜娄室面目狰狞,狼牙棒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厉啸,朝着蔡攸的头颅狠狠砸下!势若千钧!要将这恨之入骨的仇敌砸成肉泥!
“保护太傅!” 蔡攸身边的护卫目眦欲裂,挺起长枪悍不畏死地迎上!
“滚开!” 完颜娄室狂吼!狼牙棒横扫!如同拍打苍蝇!两名护卫连人带马被砸得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妖道!受死!” 一名金军悍将看出张宇初是保护蔡攸的关键,眼中凶光一闪,弯弓搭箭!一支淬着幽蓝光芒的毒箭,如同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射向张宇初的后心!
张宇初仿佛背后长眼,头也不回,手中拂尘看似随意地向后一甩!
“叮!” 一声轻响!拂尘银丝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缠住激射而来的毒箭箭杆!手腕微抖,一股柔韧而沛然的力道传出!
咔嚓!毒箭瞬间被绞成数段!掉落在地!
同时,张宇初左手掐诀,口中低叱:“疾!”
身后十二名道童同时摇动手中特制的铜铃!奇异的、带着某种穿透灵魂力量的韵律在狭窄喧嚣的谷中回荡开来!与风声、火声、惨叫声交织混杂,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心神恍惚的诡异魔音!几名正欲扑上来的金兵身形猛地一滞,眼神瞬间变得茫然!
“金针渡厄!” 张宇初袖袍一扬!一蓬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芒的金针,如同疾风骤雨,无声无息地射向完颜娄室身前的亲卫!
“呃!”“啊!” 惨叫声接连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几名亲卫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身体猛地僵直,脸上瞬间笼罩一层黑气,直挺挺地栽下马去!顷刻毙命!
“狗道士!!” 完颜娄室眼睁睁看着心腹亲卫倒下,目眦欲裂!但他根本不顾!眼中只有近在咫尺的蔡攸!复仇的火焰烧尽了一切!他狂吼着,狼牙棒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撕裂灼热的空气,朝着蔡攸当头砸下!势要将这仇敌连同他身下的战马一同砸成齑粉!
“公子小心——!” 崖顶的林冲看得真切,心胆俱裂!怒吼声撕心裂肺!但他距离太远,鞭长莫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之际!
一道银光!如同撕裂浓雾夜色的闪电!从斜刺里骤然爆发!带着刺耳的尖啸!后发先至!
“铛——!!!”
一声震耳欲聋、穿金裂石般的巨响!火花如同烟花般在昏暗的谷道中爆开!
丈八蛇矛的矛尖,如同毒龙之牙,精准无比地点在狼牙棒力道最薄弱、最不受力的侧面!一股凝练至极、螺旋爆发般的恐怖劲力,顺着矛身狂涌而出!
完颜娄室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沛然巨力从狼牙棒上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整条右臂如同被雷击般酸麻剧痛!沉重的狼牙棒几乎脱手飞出!他惊骇欲绝地望去!
只见蔡攸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中丈二点钢蛇矛嗡鸣震颤,如同活物!正是本该在崖顶指挥的林冲!他竟在箭不容发之际,利用早已布置好的飞索,从数十丈高的崖顶如同神兵天降般飞掠而下!于这生死一线间,挡住了这必杀一击!
“林冲在此!金狗受死!” 林冲须发戟张,怒吼如九天惊雷!蛇矛一抖,化作漫天银光闪烁的矛影,如同狂风暴雨,将惊怒交加的完颜娄室死死缠住!矛棒相交,金铁轰鸣,火星四溅!两人瞬间战作一团!矛影如山,棒风如雷!每一次碰撞都让周围的空气为之震荡!
杀局…已成!困兽…犹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