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现场**
道光二十年(1840年)七月初五,定海城。
残阳如血,浸透了东海的波涛。定海总兵葛云飞拄着那把祖传的**六十四斤镔铁大刀**,立在残破的城楼上。刀锋早已卷刃,暗红的血痂层层叠叠,分不清是英夷的还是袍泽的。城下,黑压压的英军如同涨潮的蚂蚁,猩红的军服在暮色中格外刺眼。
“大人!东门…东门破了!”一个满脸血污的士兵踉跄奔来,左臂空荡荡的袖子被风吹得乱晃。
葛云飞腮帮子咬得铁紧,只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堵!”
可拿什么堵?城里的兵,能站着的不足三百。火药早就打光了,鸟枪成了烧火棍,仅剩的几门土炮,炮管烫得能烙饼,塞进去的碎石铁砂,打出去还不如弹弓有劲儿。
“轰!轰!轰!”
英军的野战炮又开始嘶吼。炮弹像长了眼睛,专门往人堆里砸。砖石混合着血肉横飞,城楼在爆炸中呻吟、颤抖。葛云飞被气浪掀了个趔趄,大刀“哐当”砸在城砖上。他啐出一口带沙子的血沫,抬眼望去——
定海城,已成炼狱。
突然,一阵奇异的喧哗从城下传来。不是喊杀声,也不是炮声,倒像是…锣鼓?葛云飞扶着垛口向下望,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一群定海百姓,男女老少都有,抬着几口热气腾腾的大木桶,敲着破锣烂鼓,竟直直朝着英军阵地走去!领头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秀才,手里颤巍巍举着一面白布,上面用锅底灰歪歪扭扭写着:
**“犒劳天兵,乞活草民!”**
“胡闹!回来!”葛云飞急得目眦欲裂!可声音被淹没在炮火里。
英军显然也懵了。看着这群手无寸铁、面带谄笑的百姓,端着刺刀的士兵犹豫地回头望向指挥官。一个留着大胡子的英军少校眯着眼,狐疑地打量着木桶里飘出的、带着奇异甜香的“美酒”。
老秀才噗通跪下,额头磕得咚咚响:“军爷开恩!小民感念天兵仁德,特献上好酒,求…求条活路啊!”他身后的百姓也跟着跪下,黑压压一片。
少校嘴角勾起一丝傲慢的弧度,示意一个士兵上前。那士兵用刺刀挑起一点桶里的液体,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咂咂嘴,回头喊道:“上校,是酒!很甜!”
英军队伍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和口哨。连日攻城,这群强盗也渴了累了。少校一挥手,士兵们松懈下来,争先恐后地围向木桶,用头盔、水壶甚至双手去舀那琥珀色的“美酒”。
老秀才和跪着的百姓们,低着头,肩膀却在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
葛云飞在城楼上看得真切,心却沉到了谷底。他认得那“酒”——那是定海渔民祖传的方子,用断肠草、乌头加上烈酒熬制的剧毒!可这些红毛鬼…他们喝下去了!为什么没倒?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息之后,最先喝下“酒”的几个英兵突然扔掉了头盔,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珠暴突,脸涨成猪肝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被无形的绳索勒住!紧接着,更多的人开始痛苦地翻滚、抽搐,口吐白沫!
“是毒!卑鄙的中国人!”少校反应过来,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刺刀瞬间捅穿了老秀才佝偻的身体!血花飞溅在他高举的白布上,“乞活”二字被染得一片猩红!刚才还跪地求饶的百姓,瞬间被愤怒的英军淹没!刺刀捅穿胸膛,军靴踏碎头颅,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嚎、老人的惨呼…与英军的怒吼、伤兵的哀嚎交织在一起,汇成地狱的乐章!
葛云飞眼睁睁看着城下变成修罗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牙龈渗出血来!他猛地举起卷刃的大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却嘶哑得像破锣:
“定海儿郎!跟老子杀下去!救乡亲!”
残存的守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爆发出最后的疯狂!他们跟着葛云飞,像一群扑火的飞蛾,从燃烧的城门洞冲了出去!没有枪炮,只有大刀、长矛、菜刀、锄头!
葛云飞一马当先,镔铁大刀抡圆了劈砍!刀锋卷着风,狠狠剁进一个英军少尉的脖子!血泉喷了他一脸!他抹也不抹,反手一刀又捅穿了旁边举枪士兵的小腹!
“杀红毛鬼!”
“为乡亲报仇!”
清军残兵爆发出惊人的血气,竟将英军先锋冲得一阵混乱!葛云飞浑身浴血,如同战神,刀锋所指,英夷胆寒!
但血肉之躯,终究难敌钢铁洪流!
“砰!砰!砰!”
排枪响了!密集的铅弹如同死神的镰刀扫过!冲锋的清军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倒下!葛云飞只觉得左肩、右腿同时传来钻心的剧痛!他一个趔趄,单膝跪地,全靠大刀拄着才没倒下。
他抬起头。
一轮巨大的、血红色的圆月,不知何时已悬在定海城的上空!妖异的红光泼洒下来,将破碎的城池、遍地的尸骸、流淌的血河,都染上了一层凄厉的暗红。
血月之下,英军的军乐队竟在残肢断臂间支起了谱架。悠扬而冷酷的**圆舞曲**(可能是《蓝色多瑙河》前身)在硝烟和血腥中飘荡起来。穿着猩红军服的英军军官,搂着惊魂未定却强颜欢笑的随军女士,踩着同胞和敌人的血泊,在废墟上**翩翩起舞**!皮鞋踩在粘稠的血浆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
葛云飞看着这魔幻而耻辱的一幕,目眦欲裂!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再次举起大刀,可身体已如灌铅般沉重。
“噗嗤!”
一柄冰冷的刺刀,从他背后狠狠捅入,透胸而出!
葛云飞身体猛地一僵,低头看着胸前滴血的刀尖。他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那把陪伴他半生、此刻已彻底崩断的镔铁大刀,狠狠掷向那轮血月映照下、正在废墟上旋转的英军军官!
断刀旋转着,带着无尽的悲愤,划破血色夜空!
**钩子:** 断刀并未击中目标,而是“当啷”一声,深深扎进了远处一堵尚未完全倒塌的照壁上!刀身没入墙壁,兀自嗡嗡震颤。借着血月妖异的红光,那断刀插入的墙壁裂缝处,竟缓缓渗出粘稠、漆黑的液体——像极了虎门销烟池底涌出的毒膏!黑液顺着墙壁蜿蜒流淌,如同有生命般,迅速勾勒出一幅狰狞的图画:**奔腾的长江,雄伟的南京城墙,以及江面上密布的、悬挂米字旗的狰狞炮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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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观评价**
定海之战是鸦片战争首场陆上惨败,其惨烈与荒诞,成为帝国黄昏的缩影:
1. **冷热兵器时代的悲怆绝唱:**
* 葛云飞手持**64斤冷兵器**(故宫现存其佩刀“昭勇”)率部冲锋,是封建武德最后的闪光。此战清军阵亡**2000余人**(含大量平民),英军仅**阵亡19人,伤78人**(《英军在华作战记》),数字对比触目惊心。
* 百姓“毒酒计”失败反遭屠戮,反映民间抵抗的**自发与无序**,也暴露英军对华人的极端蔑视与残忍。
2. **“血月圆舞曲”的超现实讽喻:**
* 血月象征天罚与末世,废墟上的圆舞曲则是**工业文明对农耕文明冷酷碾压**的极致体现。军官踩着血泊起舞,将侵略行为美化为“文明征服野蛮”的庆典,是殖民者心态的赤裸写照。
3. **断刀黑液的跨时空预警:**
* 葛云飞断刀渗出黑液勾勒南京与英舰,是前章“虎门铁碑预言”的延续。定海陷落仅**一年后(1842)**,英舰便溯江而上,兵临南京城下,逼签城下之盟。
* 黑液形态呼应虎门销烟池毒膏,暗示鸦片战争之败,实为**腐败(黑液)侵蚀国防(断刀)**的必然恶果。
> **历史钩子延伸**:1842年《南京条约》签订后,英军撤离南京。有市民在葛云飞断刀插入的定海残壁处,发现黑液已干涸成硬壳,刮下后竟可点燃,散发出刺鼻的鸦片味。而一名参加定海战役的英军士兵,在日记中写道:“那晚的圆舞曲,是我听过最诡异的乐章,月光像血,脚下的土地黏腻得如同地狱的舞池。” 数年后,他在印度因过量吸食鸦片而死,死前幻觉中不断重复着定海血月下的舞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