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沉入山脊，只留下漫天绚烂的晚霞，将吴家村染上一层温暖而朦胧的金红色。林彩霞和王莲驱车离开，带着对“锯齿草”项目的蓝图和连夜赶回州城处理公司事务的匆忙。老支书吴建国也被林彩霞雷厉风行的安排弄得晕头转向，但更多的是替梅运来高兴，拉着他说了几句“好好干，村里支持你”的话，便也拄着拐杖回家去了。
喧嚣散去，梅运来独自一人站在老宅废墟和那片小小“试验田”之间。晚风吹过，带着山野的凉意和泥土草木的气息。他怀里揣着的巨款依旧滚烫，但此刻，一种更强烈的冲动占据了他的心神——赚钱！修炼！两手都要硬！
“龟儿李十八！出来！”他压低声音，用意念对着戒指吼道，“灵气！灵气在哪？老子现在有钱了！你说！要买啥？人参？灵芝？还是啥子玉器古董能吸灵气？”
【哼！蠢材！】李十八的意念带着浓浓的不屑，如同冷水浇头，【凡俗之物，蕴含的灵气微乎其微！就算有，也被浊气污染，驳杂不堪，对本帝有害无益！想要灵气，唯有天地自然孕育的灵脉、灵泉、或者蕴含纯净元气的灵植、灵矿！】
“灵矿？”梅运来心头一动，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块沉甸甸、冰凉的玄铁矿石。这玩意儿能吸金气，还能当“霉运反噬”的暗器用，算不算“灵矿”？
【你那破石头？】李十八显然感应到了他的想法，嗤笑一声，【不过是块沾染了微弱金煞之气的凡铁罢了！离‘灵矿’还差十万八千里！充其量…算个不入流的炼器边角料！用来布个最低级的‘聚煞阵’都嫌寒碜！】
梅运来被噎得够呛，但李十八话里提到的“聚煞阵”却让他心头一跳！阵法？听起来就很高端！他连忙追问：“聚煞阵？啥子东西？能聚灵气不？”
【聚煞阵，顾名思义，乃是引动地脉煞气，汇聚一隅的粗浅法门。】李十八的意念带着一丝倨傲，【灵气？天地灵气清灵纯净，与煞气相冲！聚煞之地，灵气只会被排斥驱散，更加稀薄！你这破地方，灵气本就稀薄得可怜，再聚煞，是想把自己练成僵尸吗？蠢货！】
梅运来：“……” 得，又被鄙视了。
【不过…】李十八的意念话锋一转，带着点勉为其难的施舍，【你这破石头虽然垃圾，但蕴含的那点金煞之气，倒也有个妙用。】
“啥子妙用？”梅运来精神一振。
【金气锋锐，可破秽！】李十八解释，【你将它埋于土中，置于草木根系附近，其散发的微弱金煞，能驱散土壤中部分污秽浊气，令草木根系生长更畅，吸收水土精华的效率更高。虽无法直接增加灵气，但能让普通草木长得更壮实些，也算废物利用了。】
长得更壮实？梅运来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变相的“肥料”吗？而且是无污染、纯天然的“金坷垃”！
他立刻想到了自己背篓里剩下的那两株“血纹地精”植株！顾景鸿只买走了血核和其中一株活草，还剩下两株被他用树叶和破布裹着，一直放在背篓里！这东西虽然不如血核值钱，但好歹也是“灵植”，叶子说不定也有点用？要是能用这玄铁矿石“养”一下…
一个大胆而新奇的想法如同火花般在他脑海里迸溅出来！
盆栽！
城里那些有钱人，不就喜欢在屋里摆弄些花花草草吗？尤其是那些长得稀奇古怪、看着就“贵气”的玩意儿！自己要是把这“血纹地精”草，配上这块能“驱秽养根”的玄铁矿石，做成个盆栽…会不会很唬人？能值点钱不？
说干就干！
梅运来立刻行动起来。他借着最后一点天光，在老宅废墟里一阵翻找，终于在一个没被泥浆完全淹没的墙角，找到了两个豁了口的粗陶盆。盆不大，也就海碗大小，积满了泥水。他拿到山泉边仔细刷洗干净。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从背篓里取出那两株“血纹地精”活株。植株离开湿润的包裹半天，叶片有些发蔫，但暗红色的茎秆和叶脉上妖异的血色纹路依旧清晰。他又掏出那块黝黑冰冷、沉甸甸的玄铁矿石。
“老鬼，这石头放盆里…不会把草草‘煞’死吧？”梅运来有点不放心。
【哼！本帝自有分寸！】李十八意念传来，带着一丝不耐，【将其置于盆底，根系之上！记住，只能放小半块！莫要贪多！再用普通山土覆盖根系即可！】
梅运来依言，用柴刀小心翼翼地从玄铁矿石上敲下拳头大小的一块。这块矿石一离开主体，表面那层深褐色皱褶仿佛都黯淡了几分，触感依旧冰凉沉重。他将这小半块矿石放入一个陶盆底部，然后将一株“血纹地精”的根系仔细梳理开，小心地覆盖在矿石上，再捧来湿润的普通山土，将根系连同矿石一起埋好，轻轻压实。
做完这一切，他想了想，又捧起山泉水，缓缓浇灌下去。清冽的泉水浸润黑色的泥土，也浸湿了盆底那块冰冷的玄铁矿石。
就在泉水接触到矿石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那块黝黑的矿石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股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微弱却异常锋锐冰冷的淡金色气流，如同袅袅烟气，从矿石表面的皱褶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这气流并非针对植物，而是如同被泉水激发，又像是某种应激反应，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更奇异的是，这股淡金色的气流仿佛带着某种“净化”的属性，所过之处，土壤中那些细微的、看不见的杂质似乎都被无形的力量推开、排斥！
与此同时，那株栽在盆里的“血纹地精”植株，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原本有些蔫吧的、墨绿色带着暗红血纹的肥厚叶片，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更加舒展**开来！叶脉上那妖异的血色纹路，也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深邃，隐隐透出一丝微弱的光泽！整株植物瞬间显得精神奕奕，生机盎然！
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纯净的草木清香混合着一丝奇异的、难以形容的“锋锐”气息，从陶盆中散发出来！这气息极其独特，带着一种山林深处的清新和一种金属般的冷冽，矛盾却又和谐地交织在一起！
“我的老天爷…”梅运来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这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吧？！
【哼！大惊小怪！】李十八的意念带着鄙夷，【不过是驱散了点浊气，激发了这破草本身的些许生机罢了！离真正的‘灵植’还差得远！不过…糊弄糊弄凡俗之人，倒也够了。】
梅运来哪里还管李十八的吐槽，他强压下心头的震撼和狂喜，如法炮制，将另一株“血纹地精”和剩下的小半块玄铁矿石也种进了另一个陶盆里。
两个豁口的粗陶盆，装着黑乎乎的山土，土里埋着不起眼的黝黑石头，上面栽着两株形态奇特的植物——暗红色的茎秆，墨绿色的叶片上布满妖异的血色纹路。
此刻，在暮色四合的山野背景下，在梅运来激动而期盼的目光中，这两盆简陋到寒酸的“盆栽”，正悄然发生着变化。那丝丝缕缕逸散的淡金色气流虽然微弱，却如同给植株披上了一层无形的、神秘的光晕。那股混合着草木清香和金属冷冽的独特气息，在晚风中幽幽飘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仙气”！
“仙气飘飘…嘿嘿…老子搞出来的！”梅运来搓着手，围着两个陶盆转了两圈，越看越满意。这玩意儿，看着就比普通花花草草高级！绝对能唬住人！
他小心翼翼地将两个陶盆搬到老宅废墟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明天顾景鸿送尾款过来的时候，怎么把这“仙气飘飘”的盆栽推销给他了…
* * *
第二天下午，日头偏西。
一辆半旧不新的黑色桑塔纳轿车，带着一路烟尘，停在了老支书吴建国家门口。
车门打开，顾景鸿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人造革手提包，风尘仆仆地下了车。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透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激动和感激。
“顾老！您来了！”梅运来早就等在院子里，看到顾景鸿，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老支书吴建国也闻声出来，客气地招呼。
“梅小哥！吴支书！”顾景鸿声音洪亮，带着喜气，“幸不辱命！药…有效！太有效了！”他紧紧握住梅运来的手，用力摇晃着，“我家老妻…昨晚用了药，今天气色就好多了！能喝下半碗粥了！那‘地精血核’果然是续命圣品！梅小哥，你是我顾家的大恩人啊！”
“有效就好！有效就好！”梅运来也替顾景鸿高兴，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救人一命，这钱拿着也更踏实。
“给！尾款！两万五！一分不少！你点点！”顾景鸿将手提包递给梅运来，沉甸甸的。
梅运来接过来，也没避讳，当着老支书的面拉开拉链。里面是五捆用银行纸带扎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崭新挺括，散发着油墨的香气。他随便拿起一捆捻了捻，厚实的手感让他心花怒放。
“不用点了！顾老我信得过！”梅运来咧嘴一笑，将手提包合上。
顾景鸿看着梅运来爽快的样子，更是欢喜。他目光扫过院子，似乎想找地方坐下细聊。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院子角落石磨旁的两个东西吸引了！
那是两个豁了口的粗陶盆，随意地放在磨盘边上。盆里栽着的植物…
顾景鸿的瞳孔猛地一缩！脚步不由自主地就走了过去！
“这…这是？！”他蹲下身，凑到陶盆前，鼻翼翕动，脸上瞬间布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只见那两株“血纹地精草”，仅仅过了一夜，竟比他昨天看到的更加精神抖擞！墨绿色的叶片肥厚油亮，边缘的血色纹路鲜艳欲滴，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更让他心惊的是，一股极其纯净、比昨天浓郁数倍的草木清香，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涤荡心神、又带着点金属锋锐感的奇异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盆中散发出来！
这气息…这状态…这简直比他在深山老林里见过的、生长在最佳环境下的野生血纹地精草还要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生机和…一丝“灵性”？！
“梅…梅小哥！”顾景鸿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指着那两盆简陋的盆栽，“这…这草…你是怎么养的？！这…这不可能啊！”
他行医采药几十年，深知草木习性。血纹地精草性喜阴湿，但也极难伺候，对环境要求苛刻。移栽本就伤元气，更别说从深山移栽到这种普通农家小院了！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可眼前这两株…非但活了，还活得如此精神焕发，气息纯净？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梅运来心中暗笑，脸上却装出一副“这有啥稀奇”的憨厚表情，挠了挠头：“就…就那么养的呗！挖了点山土，浇了点山泉水。哦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指了指盆里露出的那一点点黝黑矿石边缘，“我看这石头挺结实，垫在盆底当个压盆石，省得被风吹倒了。”
“石头？！”顾景鸿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盆土里那黝黑的、只露出一角的矿石上！那矿石的质地…那隐隐散发出的、与植株气息交融的微弱锋锐感…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顾景鸿的脑海！难道…难道是这石头的缘故？！这石头…不是凡物？！
他再也按捺不住，也顾不得失礼，伸手就想拨开盆土，仔细看看那块石头！
“哎！顾老！莫动莫动！”梅运来连忙拦住他，一脸“紧张”，“这草草娇气得很！根动了怕是要死！”
顾景鸿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是抓心挠肝般的急切和探究欲！他看着那两盆“仙气飘飘”、状态好得不可思议的盆栽，又看看梅运来那张“憨厚”的脸，心中翻江倒海！
这小子…绝对有秘密！而且是大秘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黑色的轿车再次出现，林彩霞和王莲回来了。
林彩霞依旧是那副清冷干练的模样，一下车，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院子。当她的视线掠过角落石磨旁那两盆盆栽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那双如同寒潭般的眸子，瞬间凝固！
她清晰地看到，那两株昨天还显得有些蔫吧的锯齿草（血纹地精草），此刻在粗陶盆里，如同脱胎换骨！叶片青翠欲滴，血色纹路妖艳欲滴，整株植物散发着一股蓬勃到近乎妖异的生命力！更有一股极其独特、清冽纯净、仿佛能洗涤灵魂的草木清香，混合着一丝难以形容的金属冷意，幽幽地弥漫在空气中！
这气息…这状态…与她昨天看到的，判若云泥！
林彩霞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了盆土中露出的那一点点黝黑矿石，又猛地转向一脸“憨厚”、眼神里却带着点小得意的梅运来！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了一下！
乾坤戒？盆栽？石头？
梅运来…你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林彩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迈开步子，高跟鞋踩在夯实的泥地上，发出清脆而稳定的声响，径直走到那两盆盆栽前。
她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并未触碰植株，只是悬停在叶片上方寸许，仔细感受着那股独特的气息。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这盆、这土、这草、这石头的每一寸秘密都剖析出来。
片刻，她直起身，看向梅运来，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清晰地吐出几个字，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梅大哥，”
“这两盆东西，”
“值天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