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沙海,死寂的祭坛,散落的尸体,未干的血阵,以及那枚静静躺在阵心、散发着诱人而危险气息的赤红残晶……眼前的景象,构成了一幅充满诡异、凶险与无尽谜团的画卷。血腥气、煞气、死气、以及那星辰血祭阵图散发的邪异波动,混合在一起,形成令人作呕的压抑氛围。
荀纬与丁空神僧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凝重。他们悄然收敛气息,隐藏于祭坛基座外数十丈的一块风化巨岩之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神识混合着“星辰衍道”之力与佛门天眼,小心翼翼地扫过整个战场。
尸体的数量,约有三四十具。从装束、残留气息判断,大致可分为四方:星蚀教黑袍教徒,约十余人,修为多在筑基后期到金丹初期,死状凄惨,多是被蛮力轰杀或血煞侵蚀;天巫教(或蛮族)图腾战士,七八人,赤裸上身绘满血色图腾,体格魁梧,死因多为神魂攻击或邪法侵蚀;血煞宗修士,五六人,浑身血煞缭绕,死状最为诡异,有的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精血,化为干尸,有的则像是被自身血煞反噬,爆体而亡;还有四五具散发着幽冥死气的鬼修尸体,修为不低,皆在金丹期,似乎是被佛光、雷法或某种至阳之力净化、击杀。
战斗显然异常惨烈,现场残留的能量波动依旧狂暴,沙地上布满了术法轰击的深坑、剑气斩出的沟壑、以及被邪法腐蚀的焦黑痕迹。从尸体分布与战斗痕迹来看,这四方势力似乎在此遭遇,爆发了混战,目的……显然正是祭坛基座上,那枚“血魄晶”残片!而他们似乎都未能得手,反而落得个同归于尽、或被人黄雀在后的下场。
“同归于尽?还是……有第五方势力,最后出手,收拾了残局,取走了大部分‘血魄晶’,只留下这枚残片?”荀纬心中快速推演。现场虽有混战痕迹,但最后致命的一击,似乎并非来自这四方中的任何一方。那几具被佛光、雷法净化的幽冥鬼修尸体,与星蚀教、天巫教、血煞宗的功法路数明显不同。而且,那枚“血魄晶”残片,为何会遗落在此?是来不及收取,还是……故意留下?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星辰血祭阵图之上。阵图以暗红鲜血与银色液体绘制,覆盖了数丈方圆,图案繁复扭曲,中心正是那枚残晶。阵图尚未完全失效,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却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似乎在汲取着周围尸体残留的血气、煞气、死气,以及……祭坛本身散发的某种古老、悲壮、献祭的意蕴,缓缓注入那枚残晶之中。
“这血祭阵图……在以战场残骸为祭品,滋养、或者说……‘激活’那枚‘血魄晶’残片?”荀纬心中凛然。此等手段,邪恶而高效,绝非仓促间能够布置。很可能是有人早有预谋,以此地为陷阱,引动四方势力争夺,再以他们的尸体与战场煞气,完成这场血祭!
“阿弥陀佛,好毒辣的手段,好深的算计。”丁空神僧也看出了端倪,眼中佛光闪动,带着怒意与悲悯,“以人命为祭,以战场为炉,滋养邪物。此等行径,天理难容。这祭坛本身,恐怕也非同小可,其散发的气息,古老而邪恶,似与上古某场禁忌献祭有关。”
“神僧,可能看出这血祭阵图的源头?是星蚀教,还是天巫教、血煞宗?”荀纬问道。这三方皆擅长血祭、邪法,都有可能。
丁空神僧仔细感应片刻,缓缓摇头:“此阵图手法诡异,融合了血祭、星蚀、乃至一丝……类似巫蛊的诅咒之力,难以断定具体源头。或许,是其中一方所为,也或许……是这三方中,有人暗中勾结,布下此局。那枚残晶,此刻已成不祥之物,被血祭之力侵染,贸然触碰,恐有不测。”
荀纬点头。他也能感觉到,那枚“血魄晶”残片,虽然依旧散发着精纯的血煞与星辰之力,但其内核,已被一股阴冷、邪异、充满贪婪与恶念的血祭意志侵染,如同一个诱人的毒饵。若心智不坚、或功法属性相克者靠近、触碰,极有可能被其侵蚀心神,甚至被其反噬、控制。
“此地不宜久留。这血祭阵图尚未停止,恐有后手。那布阵者,或许就在附近窥视。”荀纬沉声道。他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隐藏在暗处,注视着这一切。那几具被佛光、雷法击杀的幽冥鬼修,也让他心生警惕。幽冥,也插手了吗?还是说,有修炼雷法、佛门功法的第三方,在最后时刻出现,击杀了幽冥鬼修,却未取走残晶?
就在二人犹豫是否要立刻退走,远离这是非之地时,异变再生!
“嗡嗡嗡——!”
祭坛基座上,那星辰血祭阵图,毫无征兆地,光芒骤盛!暗红与银色的光芒交织,剧烈闪烁,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阵图中心,那枚“血魄晶”残片,赤红光芒大放,其内鲜血与火焰仿佛活了过来,疯狂流转,散发出的邪异波动陡增十倍!更有一股强大无比的吸摄之力,自阵图中爆发,席卷向周围散落的尸体!
“嗤嗤嗤——!”
那些尸体,无论属于哪方势力,在这股吸摄之力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风化,体内残存的精血、煞气、死气、乃至未散的神魂碎片,被强行抽离,化作一道道颜色各异的能量流,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入那星辰血祭阵图之中,最终汇入中心的“血魄晶”残片!
残晶的光芒愈发炽烈,体积似乎也隐隐膨胀了一丝,散发出的威压,已然逼近金丹后期,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邪异与暴戾!仿佛一尊沉睡的邪魔,正在被强行唤醒!
“不好!血祭阵图被彻底激活了!有人在远程操控,要强行催化这枚‘血魄晶’残片,使其化为某种邪物,或者……接引什么存在降临!”丁空神僧脸色骤变,禅杖重重一顿地,佛光暴涨,试图阻隔那股吸摄之力对自身的影响。
荀纬也感到一股强大的、混乱的、充满恶念的精神冲击,顺着那血祭波动传来,试图撼动他的心神。他立刻运转混沌星火,金红、土黄、星银三色光芒在体表流转,将那股邪念冲击净化、驱散。但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那光芒越来越盛的“血魄晶”残片,以及祭坛后方,那片因能量剧烈波动而开始微微扭曲、荡漾的虚空。
“星辰衍道”的洞察之力,让他“看”到,在那祭坛后方,血祭阵图能量汇聚的极点,空间的“薄膜”正变得极其脆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撕裂空间,从另一个维度,降临此地!而那股撕裂空间的能量源头,赫然与“血魄晶”残片,以及这整座古老祭坛,同出一源!
“这祭坛……是一座空间坐标,或者说……召唤祭坛!那布阵者,要以‘血魄晶’残片与这场血祭为引,强行打开一条通道,接引某个恐怖存在,或者……牵引某物降临!”荀纬瞬间明悟,心中警铃狂响。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阻止,或者……立刻离开!
然而,就在他准备招呼丁空神僧立刻远遁的刹那——
“桀桀桀……现在想走?晚了!”
一个沙哑、苍老、充满了怨毒与得意笑声,突兀地自祭坛顶端,那被削平的平台之上响起!紧接着,一道佝偻的、笼罩在破烂黑袍中、周身缭绕着淡淡灰黑雾气与血色符文的干瘦身影,如同鬼魅般,自虚空中缓缓浮现,居高临下,俯瞰着岩后的荀纬与丁空神僧,那双透过黑袍缝隙露出的、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眼睛,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
“是你们?!”荀纬瞳孔骤缩。这身影,这气息,赫然是昨日在黑风隘外,以“蚀魂骨刺”偷袭他们,后被铁老惊退的那名“星蚀教”蚀魂使!他竟然一直尾随至此,更潜伏在侧,直到此刻才现身!
“没想到吧?铁老鬼那老不死的,能护你们一时,护不了你们一世!”蚀魂使怪笑,声音如同夜枭啼哭,“本使在此布下‘星蚀血祭大阵’,以四方蠢货的血肉神魂为祭,滋养‘血魄晶’,更可借这上古‘唤星祭坛’之力,接引‘圣教’珍藏的一缕‘蚀星魔念’降临!届时,这枚‘血魄晶’便将化为无上魔器,本使亦可得大功,修为大进!而你们……便是这血祭大阵,最后、也最美味的两道主菜!乖乖献上你们的精血与魂魄吧!”
话音未落,蚀魂使黑袍鼓荡,干枯的手掌猛地向下一按!祭坛基座上的星辰血祭阵图,光芒再盛,吸摄之力暴增!同时,阵图边缘,骤然亮起无数道漆黑的、由纯粹“蚀星”邪力构成的锁链,如同毒龙出洞,自虚空中探出,从四面八方,向着荀纬与丁空神僧,疯狂缠绕、绞杀而来!锁链之上,燃烧着幽绿的鬼火,更附着着强烈的精神侵蚀与污秽之力,显然是想将二人活捉、禁锢,投入血祭大阵!
更令人心悸的是,祭坛后方那片扭曲的虚空,此刻已隐隐出现了一道细微的、不断扩大的、边缘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空间裂隙!裂隙之中,传出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邪恶、更加浩瀚的恐怖意念,仿佛一头饥饿的洪荒凶兽,正贪婪地注视着这边,随时准备降临、吞噬一切!
前有蚀魂使与血祭大阵围杀,后有恐怖存在即将降临。真正的绝杀之局,已然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