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统十四年,五月初五,斡难河源头,蒙古旧王庭遗址。
春风终于吹绿了草原。斡难河解冻,河水奔涌,滋养着两岸新发的牧草。昔日铁木真召开“忽里勒台”大会的山坡上,如今竖起了一座九丈高的“华夏一统碑”。碑文以汉、蒙、契丹三种文字铭刻,记载着自黄帝以来华夏与草原各部交融的历史,最后一行是:“天统十四年,大华皇帝林冲,承天命,收漠北,设北庭,永镇朔方。”
碑下,黑压压跪满了人。来自漠北草原的一百三十七个蒙古部落、四十二个突厥部落、十九个契丹部落的首领、长老,皆着素服,捧哈达,向高台上的林冲行三跪九叩大礼。更远处,十万草原牧民扶老携幼,绵延十余里,在春日的阳光下翘首观望。
“宣——归降表!”
礼部尚书李纲的声音在草原上回荡。天机营统领燕青手捧一卷三丈长的羊皮卷,缓缓展开。这是蒙古各部联名签署的归降表,上面按满了血手印——不是被迫,是各部首领自愿咬破拇指按下的,以示永不背盟。
“臣等漠北诸部,愿永为大华子民,奉正朔,纳赋税,出丁役。自此以往,毡帐之民,皆为华民;弓马之族,永为华族。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族灭种绝!”
誓言在春风中传得很远。许多蒙古老人热泪纵横,他们想起了铁木真统一草原时的“忽里勒台”,那时何等意气风发。如今,一个时代结束了,但或许,新的时代更好——至少,不必再年年征战,父子兄弟血染草原了。
林冲自高台起身,玄色十二章纹衮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没有戴冠,只以金环束发,这是特意尊重草原习俗。
“平身。”
各部首领起身,仍垂首肃立。
“朕今日立此碑,设此府,非为彰显武功,而为缔造永世太平。”林冲环视众人,“自今日起,漠北草原,设‘北庭都护府’,治所在龙城(今哈拉和林)。辖地东起大兴安岭,西至阿尔泰山,北括贝加尔湖,南接长城。凡在此疆域内,无论汉蒙契丹,皆为华朝子民,一体对待。”
人群中一阵骚动。这疆域,竟比铁木真时代的蒙古国还要辽阔!
“都护府首任都护,”林冲顿了顿,“由原蒙古太师、现归义侯木赤担任!”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木赤是铁木真长子,虽在最后关头率部归降,但毕竟是铁木真血脉,怎能委以如此重任?
木赤本人更是惊呆了。他慌忙出列,跪地叩首:“陛下!罪臣...不敢当!”
“有何不敢?”林冲走下高台,亲手扶起木赤,“你父铁木真,一代雄主,朕敬之。你审时度势,率部归顺,免了万千生灵涂炭,有功。更难得的是,你通汉文,晓农耕,知教化,正是治理草原的良才。”
木赤热泪盈眶。他投降时,本以为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何曾想过还能被重用?更让他感动的是,林冲当众称铁木真为“一代雄主”,这是何等的胸襟!
“臣...必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好好干。”林冲拍拍他的肩,又转向众人,“都护府下,设民政、屯垦、通商、教化四司。民政司掌户籍赋税,由契丹耶律阿海任之;屯垦司掌开荒种地,由汉人张诚任之;通商司掌榷场互市,由回鹘阿史那德任之;教化司掌兴学传礼...”
他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一个蒙古老人身上:“由蒙古大萨满,孛儿帖任之。”
孛儿帖,铁木真的结发妻子,如今已年过五旬。铁木真兵败后,她率残余部众归降,在蒙古人中威望极高。此刻闻言,妇人颤巍巍出列,以流利的汉语道:“陛下,我不通汉学,如何掌教化?”
“正因你不通,才要你掌。”林冲温声道,“朕要的教化,不是以汉化蒙,而是汉蒙互学。汉人教蒙古人种地、读书、治病;蒙古人教汉人养马、放牧、识草药。孛儿帖夫人,你在草原受人尊敬,由你主持,各族方能心服。”
孛儿帖老泪纵横,深深跪拜:“...必不负所托!”
次日,龙城旧址,北庭都护府开府大典。
昔日的蒙古王帐已被拆除,原地建起一座融合汉蒙风格的行宫。宫前广场,三百面各色旗帜飘扬——除了“华”字大旗,还有蒙古各部的族旗,象征着“华为一统,部为枝叶”。
大典上,林冲宣布了《治漠北十策》:
一、分草原为三十六州,各设刺史,汉蒙并任。
二、轻徭薄赋,三十税一,十年不变。
三、开榷场十八处,公平交易,盐茶铁器与马匹皮毛等价交换。
四、设“草原官学”,教汉蒙双语,教材需有《牧民历法》《兽医手册》等实用知识。
五、派医官千名,建“惠民药局”,免费治疫病。
六、择水草丰美处,建“屯垦点”,汉人教蒙古人种耐寒作物。
七、修驿道,通邮传,千里之遥,十日可达。
八、尊重萨满、喇嘛信仰,不禁寺庙,但不许干政。
九、鼓励汉蒙通婚,朝廷赐婚,赏田宅。
十、各部勇士,可选入“北庭铁骑”,待遇同汉军。
每宣一条,人群中便爆发一阵欢呼。这些政策,条条务实,处处惠民。尤其那条“汉蒙通婚”,许多年轻人眼睛亮了——草原女子多慕中原繁华,中原男儿亦爱草原女子爽朗,这政策简直说到心坎里了。
大典后,林冲在行宫召见各部首领,分赐官服、印信。轮到乃蛮部首领忽出鲁时,这位以勇悍闻名的老将突然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讲。”
“我蒙古人世代放牧,不习耕种。陛下强令屯田,若颗粒无收,岂不饿死人?”
林冲笑了,示意侍从抬上一物。那是个木箱,打开后,里面是数十种种子,还有几件古怪农具。
“这是耐寒麦种,在辽东试种成功,可在漠北生长;这是曲辕犁改良的‘草原犁’,一牛可拉;这是耧车,一日可播五十亩。”他抓起一把麦种,“朕不强令,只示范。先在斡难河畔划出万亩‘示范田’,由汉人老农教,蒙古勇士学。收成之后,愿种者,朝廷发种发农具;不愿者,继续放牧,朝廷绝不强求。”
忽出鲁沉吟片刻,又问:“若遇白灾(雪灾),牛羊冻死,种地人如何过冬?”
“问得好。”林冲赞道,“所以屯垦需与仓储并行。朕已命户部,在漠北建百座‘常平仓’,丰年储粮,灾年放赈。更妙的是,”他指向那些农具,“种地产粮,可供人食;秸秆可作饲料,供牛羊过冬。如此,人畜两全。”
忽出鲁拜服:“陛下思虑周详,臣...无话可说!”
一月后,斡难河畔示范田。
三千亩新垦的土地上,百名汉人老农正手把手教蒙古青年耕种。起初,这些马背上的勇士连犁都扶不稳,闹出不少笑话。但渐渐的,他们发现了农耕的乐趣——看着种子发芽,禾苗抽穗,那种期待与满足,与放牧截然不同。
更让蒙古人惊喜的是“惠民药局”。第一批五十名医官到达后,短短半月,就治好了数百例草原上常见的痢疾、眼疾。有个老牧民患“骑马风”(关节炎)三十年,被针灸三次,竟能下地行走,感动得跪在医馆前磕头。
而“草原官学”的第一堂课,更是让所有人震撼。孛儿帖夫人亲自授课,她让汉蒙孩童结对,互相教语言。蒙古孩子教汉童说“马”“羊”“草原”,汉童教蒙童说“书”“笔”“仁义”。下课时,孩子们已能简单交流,笑声清脆,不分彼此。
七月初,林冲北巡结束,准备返京。
临行前夜,他在行宫召见木赤。这位新任北庭都护已换上大华官服,举止间竟有几分儒雅气度。
“陛下,这是臣拟的《治蒙三策》,请御览。”木赤呈上奏章。
林冲细看,不禁点头。这三策是:一、以蒙治蒙,重用归顺贵族;二、汉蒙杂居,渐行融合;三、兴商重教,以利导之。条条都说在点上。
“木赤,你比朕想象中更能干。”林冲欣慰道,“但有句话,朕要叮嘱你。”
“陛下请讲。”
“治草原如治水,宜疏不宜堵。蒙古人桀骜,与其强压,不如引导。他们爱马,就在草原建最大的马场;他们善射,就组建‘北庭神射营’;他们崇敬英雄,就为铁木真立祠祭祀——但要写明,他不仅是蒙古英雄,更是华夏英烈。”
木赤浑身一震,深深跪拜:“臣...明白了。陛下要的不是征服,是融合。让蒙古人以身为华民为荣,以铁木真为华裔英烈为傲...”
“正是此理。”林冲扶起他,“好好治理,十年后,朕要看到一个繁荣安定的漠北。届时,你的功劳,不在开疆拓土之下。”
翌日,返京途中。
车驾行至长城脚下,林冲登关远眺。北方,草原苍茫,新的生机正在孕育;南方,山河锦绣,太平盛世已然成型。
车驾缓缓入关。身后,草原上炊烟袅袅,那是新开的屯垦点,新立的村落,新生的希望。而在那希望中,一个前所未有的多民族大一统帝国,正稳稳地屹立在天地之间。